蜩螗沸羹（22）

方间鸣颤巍巍打开被窝，只见他赤裸的腿已经变形，他的风湿已经很严重，这是他早点就有的老毛病。想起前两年的大雨，他也是风湿疼，不敢走路，一步一颤，只是没想到到了如今的梅雨季会连床都下不了，整双膝盖都肿胀起来，用了药，也涂了膏，都没有什么作用。

云蓝见他这幅模样也不禁心里难受，想起年幼时候自己得病，夫人也是心急如焚。虽然外面人说夫人凶残，老爷也说她不守妇道，但她对自己真是当成亲女儿。

“老爷，这风湿病可不是什么大毛病，可疼起来也难受。”云蓝回头看奚，问她，“我能不能留下来照顾他几日，也算报答他们的恩情。”

“还有什么恩情？温云的一条命，什么恩情没还清？”奚自然不乐意把云蓝留下来，云蓝本身就虚弱，还要去照顾别人，要是摔倒了病了怎么办？她也怕云蓝会不辞而别，不论是躲起来还是去陪温云，她都不乐意。

“算了吧，等梅雨天过了，我这个也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方间鸣叹息道，“奚说得对，温云一条命，什么恩情都没有了。”

“根本就不一样。温云是奚杀的，不是你，也不是方絮，更不是月夕。你们三个人在我记忆里都是温柔的人，你们不会杀掉温云的。”云蓝心里头一直不愿意相信，她不想去恨任何人，不希望自己心里有创伤，到了现在就只能欺骗自己，告诉自己是无情的白家人杀掉自己的孩子的。

“小云儿，是我们三个人对不住你，你……”

“不要说这个事情了，都过去了。”云蓝平淡地说，她避讳温云的名字，也讨厌奚的名字。她微微抬头，不让泪流下来，却遮不住湿润的眼眶，她用手指头点点眼角，抿抿嘴巴说，“眼睛有点进灰了。”

奚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口哨，交给云蓝说：“有事情就吹口哨，我不会再把你带回那阴暗的地方，小云儿应该是自由的，无忧无虑的。”

云蓝点点头，奚心里不放心也还是无奈离开。

大雨又一连下了半个月，官府修建的堤坝也没有了作用，大雨淹没了良田，冲垮了脆弱的房屋，大风与雷电接二连三地摧残了大树，街道上已经倒下了五六棵树，或倒在地上，或压到人家的屋檐上，让人家都屋檐破损，冒着大雨大风去修补。

这半个月奚都没有出现在云蓝的面前，她一直都在给百姓做事，修建房屋，搭桥，泄洪，她都做了，她夜以继日地做着，没有休息，就连吃饭也变少了。她消瘦了许多。

云蓝自己慢慢地恢复好，可以像往常一样走路，也能照顾方间鸣，偶尔也需要方絮的帮助，方絮自然是不会推辞，毕竟是自己的爹。

方絮一得闲就会到辰月的房间去看看，似乎每次开门都在期待房间有个人等着他。他已经很想念辰月，以至于这么久都没有正眼看过云蓝，不过云蓝已经不在意。

云蓝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而活，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么大方慷慨。她终究是恨不起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