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革裹尸（20）

蒋嘉月想起蒋辰月的容颜，那一张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生活里记清的脸。他说道：“我是想她了，可我只能在梦里记得，可梦一醒，我便见不到了她。”

“我可是羡慕她，无论何时有人惦记。”

“我想她倒是羡慕你。有人把她亲手推入地狱，又妄想把她拉到烈日之下。”蒋嘉月说，“旁人羡慕辰月遇见了我与方絮，可他们不知，遇见我们俩是她此生最不幸的事情。”

“是吗？”苗思莺似乎接下去还有话要说，可看了一眼不远处堆积成山的尸体，咬咬下唇，面露难色。

“你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就说。”蒋嘉月自己也不清楚是从何时起，他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一直以来他都不顾及旁人的想法，也不会刻意去看旁人的脸色变化。也许是他们成亲后。

“他去浔阳了，就一个时辰前，他一个人去了，他说想去会会方絮。可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想见辰月了，他又会做起那令人厌恶的事情，他会窥视他们。”苗思莺说道，“我深知他的所作所为是令人难以启齿，我不敢劝说他，他也听不进去。”

蒋嘉月听着，脑子顿时混乱，他僵硬地张张嘴，也发不出声。而后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泥土，有些眩晕，他脚不稳，往后退几步，被小石头绊着了，好在苗思莺迅速放下琴，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摔跤。

就算是轻放下，琴弦也还是断了一根。没有任何声响，它断了。

“你注意些，我去捡琴。”苗思莺有些担心，她到底还是没有放下蒋嘉月。她把想把蒋嘉月送回账里，才走几步，蒋嘉月就赶忙推开她，目光犀利，说，“别碰我，脏。”

苗思莺不知所措，她松开蒋嘉月，这句话苗葵是对她讲过的。好一会儿，她才勉勉强强挤出笑容，道：“我是脏了，也不是错话。”

蒋嘉月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陪谢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静静看着苗思莺，一时间也不知那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也许他是想对蒋辰月说！

苗思莺半蹲下，捡起琴，慢慢走进黑暗里，边走边说，“她是只有你们二人，而我有许多人。我始终只是辰月的替代品，是苗葵的棋子。”

她就差说一句“世上无人爱我”。

蒋嘉月已经站在原地，宛如一棵松，寒风吹着，他却不知冷。

一会，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回到的帐篷里，里面拥满了人。他随手牵过一个人问：“怎么了？”

那人看着蒋嘉月紧张到说不出话，扑通就跪下了。随后其他人也跪下，蒋嘉月才看清在帐篷的最里面，一个草席卷着一个人，只有一个头露在外面，已经被白布蒙上。

“这是谁？”蒋嘉月知道这是谁，还是问了一遍。没有人回答他，他胸口像有无数石子滚动，鼻子很酸痛，却流不出泪。他恍惚一下，大笑起来，这是一个天大的玩笑！一个足以让他开怀大笑的玩笑！

他也没有跪下，他仍旧笑着，比任何时候笑得声音都大。不一会儿，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蜷缩下来，整个身体在颤抖，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