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革裹尸（1）

丁卯年，腊月。边关。

“娘，不好打，外边又下了雪，朝廷那边的粮食还没过来，军中有些兄弟已经饿到昏厥。”蒋嘉月身穿盔甲，手里拿着长矛，脸上有些血迹，还是湿的。他刚刚才从外面淋了雪，还是在河水里洗了个冷水脸。不过这个冷水也是一股腥味。

在河水的对面是突厥人，他们一直在叫嚣，反正蒋嘉月也听不明白。冬季的夜里倒是没有动物吼叫，但是春天就有，不过话说回来，春天的动物也多，军里有人会偷偷摸摸去打猎或者去采摘野果以次来饱腹。也不缺有弟兄被野兽叼去。

无论是哪一方的尸体，都有被野兽叼走的。而那些人的家属，也会得到朝廷的赏银，以此来慰藉失去儿子或者丈夫的家庭。可是那些银两对那些百姓来说没什么用，这边才赏赐下去，那一边朝廷里的贪官又压下来，逼着他们交税。

“落雪了呀，算了快一年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什么个情况。”吕姑洗没有去回答蒋嘉月的话，反而自顾自说着这样的话。

“娘！”蒋嘉月一心只有将士，家里那边他无暇顾及。他相信方絮会对蒋辰月好，他放一百个心。

“你叫我也无用，我们去问问大哥。”吕姑洗叹口气，把案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冬日喝酒真是快意，暖和。

“娘，我们得赶快，八百里加急，叫上头发粮食下来。”蒋嘉月急忙往外跑，有一个冻死了。

“我去看看。”蒋嘉月对外头的人说。他随着那个前来通风报信的人去到另一个军帐里，那儿的地上铺着发潮的穗禾，那个人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白布把他整个人盖住，一点儿也没有留出来。

蒋嘉月走过去，蹲下，缓慢掀开白布，他的脸上已经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饿死的，还是冻死了。

“将军，这样下去也不行，衣食都不行，将士们有一大半都打退堂鼓，还有人已经淡了逃兵。”其中一个脸颊凹陷，面色枯黄的男人说道。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蒋嘉月问他们。所有死人都要记下来，隔三差五就要上报朝廷，得让死者家属得知实情。

“陈二狗，庐陵人，家中只有年事已高的老母亲，还是个瞎子。他出来时候正准备娶媳妇，被强抢出来的。”那人说道，“过了这个冬天，来年春天也才十五岁。”

那人有些惋惜看着地上的少年。

“只希望这个早点结束，不要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蒋嘉月叹口气，想起家中人，“也不知回去时候我爹是怎么样了。”

“嘉月。”丁扶桑掀开帐子走进来，气势汹汹道，“蒋嘉月，我收到书信，说是一定要给你看，旁人不许看。”他递给蒋嘉月书信也就离开了。

“谁呀，莫不是家中妻？”其他人好奇地看着。

“我并无妻，只有一个心上人，不过她已嫁为人妻。我们算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