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继续吹

  1.

  刘青春死了。

  尸体也没找到。

  搜救队员在王勇面前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王勇晃了一下,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所有人都看到平时这位嘻嘻哈哈的阿sir拼命咬着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垂在体侧的双手拼命地攥紧成拳,忽然猛地挣开拦着他防止他做出什么傻事来的两名警员不顾一切地向那片废墟扑了过去,强烈的悲伤死死地堵住他的嗓子,他发不出声音,甚至无法呼吸,耳边只剩喉咙里痛苦的呜咽和发狠似的喘息声。

  他拼命地挖掘着,双手被粗糙的石块磨出鲜血来,他的血蹭在每一块他掀起的石块上,似乎要让自己的血透过密密匝匝的石缝流下去,陪着年龄永远定格下来的刘青春长眠于此。他感觉不到指尖的疼痛,因为心口太痛了,整个上半身都因为心口撕裂般的疼痛而痉挛,身后追上来的警员和搜救队员们架住他的胳膊强行将他从废墟上拉起来,他毫无章法地拼命挣扎,不顾一切地又咬又抓想要挣脱他们的禁锢,但他还是被拉了起来,然后塞进车里,两名警员死死地将他摁在座椅上,滚烫的眼泪落在冰冷的皮革上,浑身痛得钻心。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拼尽全力挣开两名警员的禁锢,一头扎进了街上的车水马龙之中。

  当警员们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醉倒在一家酒吧里,桌上堆满了酒瓶,酒吧老板正满脸凶相地用笤帚狠狠地戳他的后背,像是戳倒在路边的一条死狗。

  “青春......青春......”

  警员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王勇扶起来,这个烂醉如泥的人明明脑子已经被酒精混得一片混沌,沾满酒液的嘴唇却依旧翕动着,唇齿间连续不断地挤出呻吟般的呼唤声。

  那一天,王勇二十七岁,刘青春二十七岁。

  三年后,王勇三十岁,刘青春依然二十七岁。

  时间也许是这世上最好的伤药,三年时光一晃而过,因刘青春的离去而刻在王勇心上的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已经结痂,王勇的心却也因为那一层厚厚的痂而变得坚硬,停职一段时间又回到岗位上的他冷漠得让所有人都感到陌生,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终日抱着一只兔子办公的沉默寡言的警官,却有人在某天午后偶然间看到坐在楼梯口的王勇,手中轻轻摩挲着一对已经被磨得熠熠闪光的戒指。

  新人们总是会对王勇感到好奇,但没人敢接近他。

  “你说王sir?唉......都是因为他的搭档刘sir吧。”

  “那他的搭档呢?”

  “不在了。”

  “......”

  王勇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能因此消沉,他好不容易从痛苦的泥潭中挣扎上来,好不容易几次天台的边缘转身退下,好不容易强迫自己习惯失去另一半灵魂的生活,却无法让自己停止无休止的思念,那些色彩艳丽的哭啊笑啊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终年不变的灰黑色沉默与冰冷。

  不知道谁第一个说,静坐时的王勇冷得就像尊石像。

  当年刘青春查的案子扯出了无数庞大的地下组织,在人身安全时刻受到威胁的同时相信他的人越来越少,以至于身为他最好搭档和兄弟的王勇在他死后也被停了一段时间的职,哪怕现在重新上岗,交到他手里的案子也已少之又少。他似乎成了警局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时常趁夜幕降临之时披上大衣悄悄离开警局,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路边晃悠,看着满目的灯红酒绿询问自己坚持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那天他同样在街边像个孤魂野鬼似的转悠,沉浸在思念中的他没看好眼前的路,狠狠地和一个路过的人撞了一下,耳边传来那人不满的“啧”地一声,他声音沙哑地开口道歉,对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完的他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猛地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眼泪登时决堤而出。

  是刘青春。

  那个三年来他在梦中呼唤了千千万万次的刘青春。

  他没死。

  ——他回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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