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作用4
8（1）
滴答，滴答。
我听着手表清晰的电子机械音，它的节奏和我心中那个最初倒计时为三天的炸弹撞到了一起，滴答滴答。
我需要这个声音，尤其是现在处在这么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太过于安静的环境会把人逼疯的。
滴答，滴答。
我打消了再点开Babytooth的念头，在这个时候再听那首带着哭腔的歌很可能把我的精神压垮。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
有人敲门。
是哪个舍友呢？我起身，开门。
亦舸。
一个熟悉的，可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眼角闪着泪光。
刘雨阳？我上前一步，撞在她的身上，重力不稳的晃了晃，我稳住了，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真实的，温热的触感。
亦舸。
不玩捉迷藏了吗？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好，不玩了。刘雨阳一脸愧疚地看看我，又慢慢低下头。
我无言地把她抱到怀里，这是第一次真正的抱到刘雨阳，她的身体很温暖，蜷缩在我的怀里，像一只可爱的小猫。
突然间，房间开始摇晃，怎么回事？我想喊，喉咙里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刘雨阳从我的怀里挣脱开来，她奋力一推，我被推出房间，一瞬间，房门倒下，刘雨阳消失在门那边。
刘雨阳……
亦舸，再见。
……
“你醒了？”
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辨认清楚眼前事物的形状，我已经听到了一声悦耳的声音。
眼前的物体渐渐成型，一个圆圆的东西，两颗黑色的珠子，下面有一块横向的红色。
嗯，应该是一个人的脸。
几秒之后，我坐起身，差点撞到刚刚的脸。
“……什么？”
“你睡着了，”圆圆的脸的主人直起身子，“在我的床上。”
“哦……实在很抱歉，”看来这就是另一个舍友了，不过脑子转的还是有点慢，大部分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刚刚的梦里。
“没事的。”对方并不在意的样子：“我叫林之奇，是你女朋友的舍友。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到海南啊？看你竟然累到在这儿睡着了。”
我点点头，撑着脑袋站起来。
真奇怪，明明刚刚才睡了十几个小时，我怎么又睡着了？
“你坐，没事的。看起来你真的挺累，刘雨阳她现在应该回家了吧，不远，你在门口那边坐地铁就直达。不过，我看你这样还是先找个地方好好休养生息一下吧，最好再找个地方打扮一下，刘雨阳可是一向爱整洁的样子。”
唔？脑子开始正常运转起来：”我可以去她家让她帮我打扮一下啊。”
“……也对。我没想到，你们不是异地恋吗？没见过面吗？是吗？这样的话你们还能这么熟络啊？也难怪，刘雨阳她就是这个性格，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真是挺配的，嗯，不错不错。”林之奇偏着脑袋打量着我，让我想起了前天老板的目光。
好奇，有一点羡慕，没有一丝杂质。
“其实我对刘雨阳没什么了解，只是看了她对自己的简介，我不了解她，但是我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缺点。”我想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开始将话题向正确的道路上引。
“嗯……你说没缺点啊？有。他什么事情都很胆小，像上一次我们偷偷在历史老头的讲义里藏了一只小虫子，那老头贼得很，他知道这是我干的但却把刘雨阳抓过去了，刘雨阳，你知道的，她撒不了谎，他一向她就说了，事后我和左嘉琪还好好把她教育了一顿……当然如果你们男生管这个叫缺点的话，这应该算一个。”林之奇皱了一下眉头，表情不知道是叫生气还是叫苦笑。大概是在嫉妒刘雨阳受男生欢迎吧。
等等……嫉妒？
嫉妒在很多时候也是杀人原因之一，应该是属于冲动杀人的范畴之内，但是……
三道权限的接触，安眠药的药瓶，这一切的部署，应该都是经过精心准备的，若是冲动杀人，一个人似乎太完美了。
“那，你有男朋友吗？”这个问题很突兀，但我已不想再拐几个弯或者再旁侧敲击了。
林之奇惊讶地挑起一只眉毛，随即眼神慢慢暗淡下来，摇摇头。
这种可能性暂且放一放吧。
7（2）
“你们三个人的关系怎么样？”
“关系啊，挺好的啊，”林之奇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哦，到是刘雨阳，她帮我们把什么都干了，左嘉琪是出去买东西了吧，要是刘雨阳没回家，她是从来不在休息日走出宿舍一步的，连外卖都是刘雨阳点，如果非说有什么摩擦，那也是我和左嘉琪之间的，而且都是一些小打小闹，没什么大事，我们宿舍算是大学里和谐的一间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刘雨阳这个中国好舍友吧。”
“请容许我多嘴问一句，你和左嘉琪的摩擦是关于哪方面的？”这个时候任何一条小线索都不能放过。
“哪一方面啊，这个……”林之奇眨眨眼睛，眉头微微地皱起来了，不过很快又放松了：“其实，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不过告诉你也没问题，是钱这一方面的。左嘉琪的爸爸在附近开了一家小店，但是她爸爸比较固执吧，他从来不在店里装AI系统，更不要谈现在流行的AR（Artificial Restaurant）了，所以那个店几乎也没什么人去，生意不好，自然也没什么收入，但是左嘉琪，你知道的，我们这些女生嘛，都比较喜欢买一些昂贵的小玩意，但她的爸爸给不了她多少钱，缴了大学里杂七杂八的费用之后，也无力应付她那些要求，所以左嘉琪她问我们借了不少钱，但她都没有能力还，还继续问我们借，我就因为这个说过她几次。”
“刘雨阳……”
“刘雨阳，呼，刘雨阳那个性格你还不了解，她自己几乎不买什么东西，她的钱几乎全借给了左嘉琪，她从来没有让左嘉琪还过钱。不过，倒是上一次刘雨阳的爸爸来学校探视的时候，问到刘雨阳零花钱花了没有，花了多少，我们刚要告诉他实情，刘雨阳把她的手背到后面冲我们直摇，等她爸爸走了才告诉我们，她爸爸实际上很抠门，只会把钱给她花，从不会把钱借给别人，要是说实话，只会闹得大家不愉快，所以还是撒个谎为好，说到这儿，刘雨阳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刘言昊的侧脸从脑海深处上浮现出来。
左嘉琪与左老板手头拮据，不能满足女孩子的正常消费需求，所以左嘉琪向作为室友的刘雨阳借钱，而刘雨阳对钱从不看重，所以借钱很大方，左嘉琪无力偿还，但继续借下去，这样下去，累积下来到刘雨阳借给左嘉琪的钱一定为数不少，刘雨阳对此倒不会在意，但如果如林之奇所说，刘言昊十分抠门，而又阴差阳错的被刘言昊知道了这件事，那刘言昊就会要求左嘉琪向他还钱，而左嘉琪又自然无力偿还，那……
左嘉琪最先应该向自己的父亲左老板求助，而左老板也拿不出足够的钱，所以两个人决定杀人灭口？
不应该，这应该算是最消极的一个处理方法了，左嘉琪应该没有这么神经质，因为钱的问题就杀了对自己百依百顺而且好心帮她的舍友，另外还有左老板，他是二十多年来亲眼看着刘雨阳长大的，怎么会忍心因为钱的小事杀了她？而刘言昊这个男人，也不应该这么抠门，即使他有点儿古怪了，但是他也不至于会因为一点儿钱就和相处多年的好领居翻脸。
不过撇开杀人动机不说，杀人方法倒是可能的，可是左老板和左嘉琪二人约定好，一个人先杀了刘雨阳，然后回到原地制造一个小时之后的不在场证明，另一个人一个小时之后扔安眠药，而第二个人在一个小时后有不在场证明，这样二人就有了一个互补的不在场证明，而在一个人暴露之后，另一个人也可以随机应变地伪造出不在场证明。
这是一个很高明的圈套。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犯罪手法和不在场证明的伪造手法并不只有左嘉琪和左老板能够完成，只要是任意的二人组合也可以做到。
伤脑筋。
不对，等等。
“左嘉琪最近都是住在宿舍吗？”
“对啊，”林之奇忽然就笑了：“以前只要一放假，她一定是会回去的，所以宿舍里就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虽然我也经常出去到他们两家里去，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一个人呆着，无聊的要死，不过这次放假她却主动说要留在宿舍里住，说什么免得我孤家寡人地无聊至死啊，大概是良心发现吧，还是说他借了我不少钱，又还不上所以就‘以身抵债’了？不知道她。”
这就很奇怪了，难道真的如我所说，她在制造不在场证明？
我向林之奇道了谢，借口去找刘雨阳，离开了海南大学。
站在大学门外，三点钟的太阳正对着我的脸。
总之，先享受这一缕阳光吧。
9（1）
叫（さけ）んで藻掻（もが）いて睑（まぶた）を肿（は）らしても
不论怎样呼叫怎样挣扎怎样哭得双眼红肿也好
まだ君（きみ）は仆（ぼく）の事（こと）を抱（だ）きしめて离（はな）さない
你还是紧抱着我永不分离
もういいよ
已经够了啊
梦中的刘雨阳大声地喊出这样的歌词。
这次是被刘言昊的紧急呼叫吵醒的，我从床头拿起冒着红光的手机，尽力撑着眼皮。
“喂？”
“杨亦舸？你在哪里？”
“我在？附近的一家宾馆。”
“刚刚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刚刚在睡觉啊，这凌晨一点你还想让我给你们调查？”
“哦，是吗……丁飞死了，他杀。”
“什么……”
“不废话了，你过来吧，快一点，在餐厅门口。”
十分钟后，我穿好了衣服。
二十分钟后，我走出了大门，完成了电子**的例行询问，旁边，正对着左老板的餐厅。
一个年轻人横倒在圈的正中间，旁边是一个半蹲着的中年男人，套着手套，手上拿着红外光线探测仪，再边上是一个用手帕捂住嘴的中年妇女。
刘言昊。
“杨亦舸！快来！我马上处理完了。”
“他杀？”
“对。”刘言昊直接把我拉到最前面：”你看。”
丁飞的身体仍然保持在原地，甚至连死亡的姿势都没有换，面部躺下周围匍匐在地上，左手伸出来超过头部，右手则在胯部左边，两手都握呈鸡爪状，由此几乎可以判定是他杀了。
“我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尸检，”刘言昊直起身子，显然已经弯腰了很久：”她也不选择报案。刚刚她在电子**那边已经报备了，我们几个人也把证词上传了，现在就等回复吧，这种凶杀案一般是不会同意的，不过如果家属执意要求，**应该还是会遵从家属1的意见吧。”
她，我的内心小小的悸动了一下，旁边的中年妇女仍然用手帕压住眼角，轻声抽泣着。
“死因？”
“短刀直接刺中心脏死亡，所以你也看到了，现场也不太血腥，由于刀柄刚好堵住了伤口，没有造成大面积流血。”
“搏斗伤？”不可能。
我拿出手表，对尸体进行了红外扫描。
“好了吗？”
是左老板，他其实一直在旁边的人群里。
“嗯，当时你看到他被杀的场景了吗？”
“没有……这个问题刚刚刘言昊问过我了，我虽然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但后半夜几乎没什么生意上门，我就躺在厨房里的长椅上打瞌睡，当时我被一身闷响吓醒了，于是喊了一声，没人答应，我又喊了几声，有点不放心，就下椅子走到前台，这才发现了他，这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所以我跑过去通知了他妈妈，顺道喊了老刘来做一个尸检，当时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我点点头，疑窦顿生。
“刘言昊，你继续深入调查一下，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我扔下一句话，走出了一圈人群。
“去哪儿？有人问。
我没有回答。
信息量太大，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
回到宾馆，打开百叶窗，冷风慢慢地灌进来。
丁飞死了。
这是当前杀害刘雨阳最大的嫌疑人，至少是很大的嫌疑人。
他死了，死于他杀。
是报应吗？
还是……另一个无辜冤魂的死亡？
我点开手表，找出刚刚的红外线扫描图像，点开宾馆房间的AI，对接，AI立体建模，投射，丁飞尸体的原图像被清晰的呈现在了房间的正***，悬浮在正***的尸体，惨白中略显蓝色。
9（2）
尸体最初给我的印象还算整洁，但将它进行全息投影之后放大的效果下，丁飞的每一个毛孔都暴露在眼前。
首先是身体上留下的最大的伤口，即心脏处的刀伤，刀刃全部进入身体，甚至连刀柄都有一部分嵌入了丁飞的身体，留在最外面的部分被鲜血裹了一层。
我点开刀的模拟器，进入了分析系统，我暂时把丁飞的尸体挪开，仔细的观察那把刀，放大，放大，切面对比，没有，放大，放大，切面对比，没有，放大，已到达可操控的最大值放大的倍数五万倍，切面对比，没有。
奇怪。
根据刀刃插入的深度来看，虽然不太可能是一次的直接人为导致，很大可能是因为在被害人受到袭击之后前扑倒，刀柄撞在地上所导致的二次伤害，这也直接加速了死亡。
而由于凶手手持刀柄，又是在冬天，刀柄上手握的那一部分也会因为温度不同，从而鲜血经过时凝固痕迹与别处不同，这一点只要靠刀具模拟器，放大后的切面对比比较效果就可以轻松实现。
但是在这把杀死丁飞的刀上，我没有找到任何温度差异的手握痕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凶手带了绝热手套。
不过这也不太可能，绝热手套行凶时候相当不方便，一般只用于在对熟睡的被害人身上，而在丁飞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身上，很可能取得适得其反的效果。
等等。
我把图像还原到原比例，锁定，开始寻找刘言昊曾经提到的东西。
找到了。
手臂上的两处青紫碰撞伤主要位于左前臂的后部，在靠近肘部的地方，是两块不规则圆形，但大致可以看到每一块都实际上是四小块长条形伤口。
这是……搏斗伤？
奇怪。
丁飞身上有那么厚重的羽绒大衣，究竟是多大的力量，才能造成这样的伤痕呢？
另外，按照伤口的形成时间来看，死亡是在伤口形成之后五到十分钟，所以造成伤口很可能是凶手，但是凶手本来是有刀的，但却在丁飞身上造成了拳击伤，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在搏斗之后才拔刀？这个不符合逻辑，杀人时间越久，越容易被人看见啊。
除非……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入大脑，把我吓了一跳。
赶走它，不可能的。
不可能吗？
这样的话，另一个疑点也很好解释了，那就是倒地的方向，按理说如果真的是被人从前面刺中心脏，一定是向后仰倒才对，但丁飞却是向前扑倒，这是凶手的方向，丁飞不可能在受伤之后再向凶手的方向倒下去。
但如果有了这个想法，上面的疑点就有很好的解释了。
不过，还需要确定一下，我拿起了手机。
“喂？”
“我在。”
“还在那儿？”
“嗯。”
“拍一张现场的照片给我。”
“没用了，尸检完之后我们就把尸体送走了，现在现场除了血迹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事，你拍过来就是了，拍一下地面，再拍一下正对着餐馆的方向。”
“行。”
二十秒之后，刘言昊发来了图像，我关闭了丁飞的尸体立体投影，把刚拍的图像打开。
两张照片是以构造一个不太完美的立体。
天是黑的，没有月亮，左老板门前的路灯却很亮，门口很乱，地上摆放了几个酒瓶，几个香烟盒堆积成一个几何立体，立在门口，前面是光秃秃的一个树干，有一根树枝斜伸出来，一直斜伸出到路***，在画面里很扎眼；地上有一个结冰的水塘，现在已经变成了红色的血水塘，上面的冰层呈现出淡红色，当时丁飞的尸体就在它面前几十厘米处。地面上有几个小的剐蹭的痕迹，那并不是围观的人造成的，当时这一块地方被圈在里面，不会有人愿意踩在尸体旁边。
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