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野兽
“哎,侯爷……”
武镇川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到赵清珵缓缓躬身,手中握着的刀是从侍从手中随便挑来的一把,刀背划过右手手臂,眼神凌厉,刀风霜寒。
锵!
夜色下响起一阵寒光刀影,刀刃点地,赵清珵顺着这股力往前飞跃,他猛地一声大喝,两把刀撞在了一起,赵清珵的左手在发颤,苗刀锋利坚韧,挡住了赵清珵汹汹来势。
“你们中原人——”勾戈眼中带着怒火,“休想再征服我!”
赵清珵用力将手中的刀往上一抛,右腿往前扫去,一个转身飞旋,他借着那股力夹住了勾戈的腰,勾戈猝不及防,被他绊倒在地,赵清珵的左手爆发出了奇异的力量,狠狠钳住了勾戈的脖颈,寒刀下坠,赵清珵的右手手腕灵活一转,长刀稳稳地插在了距离勾戈肩膀一寸之外的泥地上。
“你输了。”
“告诉我你的名字,然后从桐安县滚出去!”
赵清珵没有松手,他的力道极大,勾戈在他的掌下一动不能动。
他是以快取胜,倘若与勾戈硬碰硬,他赢不了。
“勾戈。”
“你是勾会什么人?”
勾戈撇过头,一声不吭。
赵清珵的古越语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诡异,勾戈眼中冒着滔天的怒火,“你不配提起勾会!”
“中原人出尔反尔,背信弃义!”
赵清珵有点不明白,勾戈眼中的怒火与恨意为何如此深,他松了手,站直,沉声道:“本侯说话算话,你走吧。”
勾戈阴恻恻地笑了笑,他望着赵清珵,吐出来一行字:“我们还会再见的。”
“侯爷,真的就这样把他们放走吗?”武镇川走上前来轻声询问。
“找几个手脚灵活的人,跟紧他们。”赵清珵低声吩咐,“注意,不要跟丢了。”
“需要做什么吗?”
赵清珵摇了摇头,“勾戈敏锐如野兽,固执凶狠,比勾会难对付,再没有弄清楚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前,先不要打草惊蛇。”
无论今夜如何,赵清珵都会放他们走,方才那一场架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的底细。
但他想不通,勾戈口中的‘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到底是什么意思。
武镇川也想不明白,“当日百越村叛逃的悄无声息,等我们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百越村,谁也不知道村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说到这里,武镇川躬身道:“此事是下官办事不力,还请侯爷责罚。”
百越人会选择集体离开,必定是因为这期间发生了大事,武镇川身为大庾城太守兼岭南布政使却对此事毫无所知,的确该罚。
赵清珵摆了摆手,“如今百越人作乱,等此事平定后,本侯自然会罚你。倘若你能够在此事上将功补过,这事便这样功过相抵了吧。”
“是。”
“查清楚百越村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百越人为何会突然逃回五岭深山,此事不明,百越难以收复。”
桐安县的百姓并不知道,他们在睡梦之中的时候,南翊侯便替他们平息了一场灾难,百越人虽然凶狠,但却遵守了与赵清珵的约定,从那夜过后,便再也没有来过桐安县。
但赵清珵并没有放下心来。
他反而让李聿带着椿山大营的将士加紧各城巡防,李聿见他如此,心存疑虑,“你担心百越人会再犯?”
“不是担心,是一定。”
赵清珵如此笃定,以至于当武镇川再次带来百越人的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异常平静。
已经是岭南盛夏,正午时分整个岭南都陷入了闷热之中,置身其中,就像是被一个大火炉罩住了,浑身上下都是一股燥热粘稠,火辣辣的太阳肆无忌惮地撒在庭院中,空气好似都凝固了,闷热的夏风艰难地流动着,令人难以喘息。
“侯爷,咱们的探子来报,百越人下山了。”
“昨夜他们迅速地抢占了沱河以北大片土地,越城岭、骑田岭、萌渚岭以南,沱河以北全都被百越人抢占了。”武镇川说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沱河以北有几座小县城,平日里因为交通不便基本上自给自足,很少与外界通商往来,驻守在那边的官员也基本上是一个月来一次大庾城,昨夜百越人进攻突然,下官猜测,那几座县城的官员,应当已经命丧百越人刀下了……”
“岂有此理!”李聿一拍桌子,天气炎热本就极其烦闷,眼下听说百越人如此嚣张行事,他立马就火冒三丈了。
赵清珵比李聿冷静,“据我所知,沱河以北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沱河本就险峻难行,沿河的百姓大多往大庾城这边迁移了,百越人占了沱河以北的那些土地,五岭在北沱河在南,局限一隅难成大器。”
“侯爷这话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
“北有五岭南有沱河,这可是实实在在易守难攻的天险之地,咱们中原人住不惯地势险恶的山区,但对于百越人来说,沱河那一带比起五岭已是好上许多,假以时日他们再慢慢蚕食岭南,侯爷,百越人只怕会成大患啊!”
武镇川顾虑不假,赵清珵也陷入了沉思。
“润鹤,要我说直接出兵将百越人攻下来,百越族拢共上千人,一个万人不到的部落,既然他们铁了心要挑衅中原,那就打!”李聿神情桀骜,面容冷酷。
赵清珵虽然同意了李聿出兵,但却始终忧心忡忡。
李聿带兵往沱河去的那天赵清珵亲自送他离开,武镇川陪同在册,见他眉心忧愁不减,出言宽慰道:“还请侯爷放宽心,少将军英勇国人,这些年在辽东历练又成熟了不少,今日这战比起辽东所经历的战争不值一提,侯爷就等着少将军得胜归来吧。”
不知怎么的,赵清珵总觉得心头像是悬了什么,落不到实处。
李聿一共去了三天,这三天赵清珵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在第三日黄昏时分还因为分神打碎了他平日里最常用的一个茶盏。
南翊侯府外头响起来了一阵喧哗声,赵清珵听着这动静心烦不已,正准备差人去瞧瞧发生何事了,就见到婢女站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在看到赵清珵走出来后,婢女小声喊了一声‘侯爷’,见赵清珵神情有些不耐烦,婢女硬着头皮又补充了一句,“侯爷,少将军好像败了。”
咚的一声,那颗悬在心头的石子不断下沉,赵清珵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婢女见赵清珵的神情比起先前好似平和了不少,更加糊涂了,怎的听了少将军打败仗,侯爷反倒没有方才的不悦了呢?
真奇怪。
赵清珵往正厅走去,才走上游廊,就听见厅子里头传来一阵说话声,隐约还能听见石斛在骂人。
走进了,就见白卓宇坐在椅子上,石斛双手叉腰站在厅子正中间破口大骂,大家伙的脸色都难看得很,坐在最上位的李聿双腿分开,手肘搁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握在一块,眉头紧皱,盔甲上满是泥泞,足以见这几日奔波艰辛。
“侯爷……”
在看到赵清珵走进来后,石斛骂人的声量低了一些,但还是藏不住满心愤怒。
赵清珵一声轻笑,坐在了李聿身边,朝石斛抬了抬下巴,“说吧,发生何事了。”
“我们……”李聿刚开口,就见赵清珵朝站在一旁的婢女招了招手,“拿点擦伤的药酒过来。”
赵清珵点了点李聿手背上还在淌血的伤口,“闭嘴,先擦药。”
赵清珵一开口,李聿立马就闭嘴了,看上去还有些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