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谈判
一年是要过去了。
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处理。
鞑靼疫病四起，且愈演愈烈，铁木完烈比起辽东只会更加焦头烂额，他们从格桑草原涉雪而来，既没有充足的药材也没有像辽东一样有着充足的经验治理疫病。
距离风阙关最近的卫兵营可以说是没日没夜的浓烟弥漫。
“润安，我与你说件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聿这样了解赵清珵，他们朝夕相处这么些年，早就对彼此的性情了若指掌。
李聿捏着赵清珵的手，“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外祖与我都会支持你的决定。”
“如果我想救鞑靼人呢？”
李聿笑了笑，尽管笑容有些无奈，但赵清珵还是听出了他的豁达与释然，“谁都不愿发起战争，辽东有妻离子散的家庭，鞑靼亦然。”说完，李聿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人天生该死，不是么？”
是啊，尽管那是鞑靼。
但没有人天生该死。
沙场之上为了脚下的土地和身后的家人，只能拼尽全力割下敌人的头颅，但下了沙场，所有人都有活着的权利。将士只能死在沙场之上，沙场之下，众生平等。
“话虽如此。”赵清珵运筹帷幄，“我要让铁木完烈亲自过来求我。”
这样的风雪对于鞑靼来说其实并不陌生，他们从格桑草原来到辽东，跨过湎江，他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也遇上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大君，今日又死了三百人。”
“越来越多的将士死在了辽东，他们的尸首甚至都无法运回格桑草原，大君，咱们的人已经开始不满了。他们不明白，我已经打下来了辽东这么多的土地，为什么还不能回到故乡。”
铁木完烈站在卫兵营之前，抬头望着曾经悬挂着辽东军旗的地方如今飘扬着他们鞑靼的旗帜，他的长相本就凶狠野蛮，再加上被李聿捅瞎了一只眼，看上去更加可怖，右眼缠着黑布，盯着人看的左眼犀利深邃的就像是草原深处最英勇的秃鹫。
“只有懦夫才会选择回到故乡，辽东难道不好吗！既然我们打到了这里，就没有人能够回头！”铁木完烈狠辣决断，不管跟着他从格桑草原而来的将士死了多少，他都不可能后退。
“大君，越来越多的人死了……我们从草原带来的游医根本医治不好中原古怪的疫病……”
铁木完烈表情阴冷，沉默地注视着他的心腹。
心腹轻声低语：“大君，我们的探子来报，中原人的疫病好像止住了……这几日都没见有死人从风阙关上抬下来。”
铁木完烈心底有些动摇，但他的态度依旧坚决，谁也不可能让他退回格桑草原。
就算从草原跟过来的人全都死绝了，只要辽东还插着鞑靼的旗帜，他就没有输。
但是军营不是铁木完烈一个人的军营，铁木完烈心意如钢铁不可撼动，但军中将士却一日比一日害怕，特别是越来越多的人死掉，他们从草原而来，并肩作战，不是为了死在这样一个无望的冬日。
铁木完烈虽然手段强硬，但却不是独断专行，他之所以能够当上鞑靼大君，靠的就是所有这些与他冲锋陷阵的勇士们的支持，如今内部人心惶惶，铁木完烈也在思考他该如何让不安的将士冷静下来。
可事关人命，疫病乃天灾，铁木完烈纵然能够英勇作战，却没办法从老天爷手上抢人。
鞑靼来信说要求见威北侯的事情，赵清珵没有半点意外。
彼时一群人都在议事厅中，李青山就像是看神仙似的望着赵清珵，前几天私底下聊天，李聿与他说铁木完烈或许还会来一次风阙关的时候李青山满脸不信。
说实在的，铁木完烈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与北周签订了风渊之盟，霸占着辽东最重要的三沙营和卫兵营，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因为疫病求到辽东头上。
“回去转告你们大君，他想见威北侯和少将军，他们却不想见他。”赵清珵站起来，冷声道：“铁木完烈若是想上风阙关，那就只能见我。”
“敢问阁下是？”
“南翊侯赵清珵。”
“赵清珵？”铁木完烈虽然会说汉化，但说起中原人名的时候还是格外生疏，他别扭地说着这三个字，“赵清珵是什么人？他有什么资格代替威北侯与我说话。”
“我不见他！”
“大君，南翊侯说了，您若是不见他，那便不要去风阙关了。风阙关中除了南翊侯，没有人会见您。”
“这些中原人，简直……简直……简直欺太甚人！”
“大君，是欺人太甚……”
铁木完烈冷着脸，最后还是只能点头，“你去告诉他们，就说三天后，我会再去风阙关。”
铁木完烈的性格刚硬，但这刚硬的背后他却比任何人都狡猾阴私，他是铁木金最得意的儿子，他继承了铁木家族的英勇好战，也继承了铁木金没有的心智与手段。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叫做赵清珵的中原比他还要狡诈！
“你们中原，欺人太甚！”
偌大的一个议事厅，只坐了铁木完烈与赵清珵两个人，铁木完烈这次说对了欺人太甚，赵清珵挑眉，夸赞：“大君好文采。”
“你想从我手上拿走卫兵营，做梦！”
“你们中原自己软弱无能，便只会用这些狡诈的手段，无耻之徒！”
赵清珵微微一笑：“大君，这叫做兵不厌诈。”
“眼下疫病肆虐，除了风阙关的大夫找出了治疗疫病的方子，大君若想要从中原找一名大夫、并且懂得如何治疗疫病，简直难如登天，亦或者，大君愿意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您带来辽东的将士全都死绝，埋骨他乡。”赵清珵微微一笑，“大君若是能够接受这个结局，本侯无话可说。”
“哦对了，”赵清珵突然想到了什么，“今时今日本侯不过提出来想要大君从辽东抢走的卫兵营，等到来日鞑靼因为疫病死伤惨重，大君倘若后悔了，再过来与辽东谈判，只怕出面的便不是本侯，辽东想要的也不是区区一个卫兵营了。”
铁木完烈哪里与赵清珵这样心眼手段多的不能再多的人打交道，几句话说完，他就被绕进去了。
只见铁木完烈冷着脸，想反驳，却觉得赵清珵说得有道理，只好气得面色铁青，一句话都没说径直离开了议事厅。
抱着刀站在议事厅外头的李青山饶有兴致地朝铁木完烈挥了挥手，“铁木大君，好走不送啊！”
石斛蹲在李青山边上，仰头，呆呆地望着李青山，像是难以将眼前嬉皮笑脸的青山将军和前几日阴翳憋闷的人合在一起。
李青山敲了敲石斛的脑袋，“看什么看，臭小子，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