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破碎_囚鹤() - 同人小说网

车队行至晋城，李萍早就吩咐城门守将，李聿一回来便立马派人来话，整个李府焕然一新，下人们提前半个月便开始做准备了，迎接李聿和赵清珵。

结果车队是回来了，李聿不见了。

石斛带着芸娘一行人来了李府，芸娘没有来过辽东，见着北地恢弘大气的建筑只觉得无比震撼，李家三姐妹曾经来过望都李宅，原本还忐忑无比的芸娘在见到李蓉后，下意识松了口气，李萍温柔地朝芸娘笑笑，让她别紧张。

“公子与侯爷呢？”李萍嗔怪地拍了拍石斛的肩膀，“公子可是又去哪儿胡闹了？”

石斛挠着脑袋，“大小姐，小的也不知道公子与侯爷哪儿去了，昨日还在马车里头的呢，结果白日里去寻公子，就不见了。”

人在哪里？

草原茫茫，在这片大地的最深处，在这片荒原的尽头，在充斥着杀戮与血腥的风阙关下。

李聿与赵清珵一人一马，天边黑白两只海东青盘旋，李聿和赵清珵赛马，比谁先到风阙关，赵清珵自然比不过李聿，落他好远，李聿也不让他，大笑着往前方驰骋，半人高的草场被风吹起绿浪，赵清珵握着缰绳，狂风呼啸而过，他骑在马背上，心中只剩下狂飙后的快感，炙热的血液在体内流淌，心中的激动难以平息。

风阙关就在眼前，赵清珵却勒紧了缰绳。

风阙关终年不停的风从他耳畔穿过，他听着风声带来的呜咽，只觉得似曾相识。

“润鹤，过来。”

李聿翻身下马，撕风自在地在草场上散步，李聿笑着看向赵清珵，伸手，珍重地说道：“润鹤，到我这里来。”

走过去，站在风阙关口，往远处眺望便是昔日父亲惨死的沙场，细柳营全军覆灭于风阙关下，戚筠率兵斩杀乱贼。

寥寥几句便写下了父亲的一生。

赵清珵不敢动。

他骑在马上，缰绳越握越紧，翻云不安地发出了一声嘶鸣，马蹄躁动，似是感觉到了赵清珵内心的不安，仰头看向辽东这片辽阔高远的蓝天，不解主人为何如此心绪起伏。

高大的风阙关承载着边关的风霜雨雪，踏出风阙关，便是辽东与鞑靼的战场。

但这里，也曾经是北周屠戮同胞的地方。

赵清珵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每靠近一步，他就能想起昔日与父亲母亲在麟都的一点一滴，音容笑貌就在眼前，可他却连父亲的尸首都不曾见到。

昔日辽东来报，乱贼麟王死于风阙关下，马踏尸首。

死无、全尸。

赵清珵的神情麻木，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缓慢，靠近李聿的时候甚至没有半点反应，直到李聿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他才回了些神，可看着他的眼睛，却只能察觉到深深地哀恸与悲凉。

“风阙关。”

“风阙关……”

“爹！”赵清珵一声大喊，他扑通一声跪在了草地上，对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长空，高声喊道：“爹！”

回应他的只有草场上呼啸不尽的狂风。

赵清珵跪得笔直，可渐渐地，他缓缓弓起了身子，就见他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块，呜咽藏在了风阙关的风声之下。

“啊！——”

“啊————！”

赵清珵哭得绝望，他从来都是最能隐忍的人，就算是昔日抄家被押送进望都，他也从未这样撕心裂肺地哭喊过，他是麟王之子，他爹是无辜的，他必须要站起来还他爹一个清白，他不能崩溃，他越崩溃，他爹的死因只会更加被人定论。

“爹——”赵清珵的嗓音哽咽，他早已泣不成声，风阙关是赵清珵的梦魇，他站在父亲被马踏尸首的地方，所有的骄傲与从容都被打碎，他又成了那个被关在牢车中的赵清珵，被折断了跌落在泥地中，麟王府一百八十口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赵清珵之所以能够坚强地、骄傲地站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因为他们支撑着自己的脊梁，可是在风阙关，这些支撑着赵清珵走下去的东西全都消失了，灰飞烟灭。

赵清珵站不起来，他站在风阙关下，他的骨头都被打碎了，疼得整个人都在痉挛。

只剩下藏匿于风声的悲哭。

哭不够，怎么也哭不够，他像条狗一样从麟都来到了望都，他的父亲怎么死的？死前痛苦吗？会不会像母亲一样睁着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鲜血流尽，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然后死不瞑目。

赵清珵只觉得痛苦。

为什么他忘不了！

为什么这些痛苦如此清晰！

赵清珵不断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他哭得好似稚子，李聿将他拥入怀中，不断地喊着‘润鹤’，草原的风声永远不会停止，没有人知道风是从哪里来的，有人说这是神女的呼吸，这是从南迦巴瓦峰上飘过来的呼吸，草原上的灵魂都会顺着这风去往南迦巴瓦峰，草原上不会有尸首，因为神山会托举这些灵魂。

赵清珵是一个被缝补起来的人，他靠着仇恨、靠着将阿姐从鞑靼接回来的意志、靠着给麟王府洗清冤屈的决心将自己缝补成如今一个刀枪不侵的赵清珵，可李聿只觉得心疼，赵清珵能够将自己缝补好，终有一日也会破碎。

到了那一天，李聿不知道靠什么才能重新将赵清珵从地狱带回来。

所以他将赵清珵带来了风阙关，人是不能靠虚妄活着的，他要打碎赵清珵的虚妄，尽管这样如此残忍，对于如今的赵清珵而言，打碎他的虚妄无异于将他打碎，可李聿只能这样做。

他要让润鹤在风阙关自己站起来。

靠着眼前的真实，与过往的梦魇做一个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