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出宫
赵梦在朝廷之上的发声振聋发聩，面对御史台的指责与质问，内阁无法不作出回应。
尽管章平帝始终昏迷不醒，但内阁还是将彻查工部账目的折子递进了司礼监，赵昀得知此事的时候，司礼监已经将折子打了批红。
彻查工部上下，尤其是锡山行宫和三清阁的修建，已经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赵昀不能出宫，面对此事毫无还手之力。
去年他深受章平帝宠爱，手底下办了好几桩修葺殿宇建立道观的差事，且为了能够顺利将事情办好，他安插了不少心腹进工部和户部，可以说工部和户部是他这几年来在望都最深厚的经营。
就因为赵梦和于勐两个人的弹劾，伴随着内阁彻查工部的旨意，这一切都要付诸东流了。
赵昀枯坐在椅子中久久未能回神。
就连赵清珵进来了都没有发觉。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赵清珵慢条斯理地泡着茶，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赵昀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他伸手扶额，笑到最后呛了声，撕心裂肺地咳嗽着，他的面色微红，眼底是强忍的怒意，笑道最后只剩下了恨。
“赵清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留不得。”
“是啊，我留不得，所以我在越州的时候你就想杀了我。”赵清珵摇了摇头，叹息道：“多可惜，你派去越州的那些锦衣卫想必是你这些年全部的人手了吧，死掉了那一批人，你在锦衣卫中还剩下多少能用的心腹？”
赵清珵微微侧着头，“连同知都折进去了，下了好大的血本。”
“只可惜。”赵清珵替赵昀倒满了茶，茶水顺着杯沿往下流淌，滴滴答答，安静的偏殿内只剩下水声，赵清珵轻声细语：“可惜你机关算尽，还是没能杀了我。”
“太子殿下，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可怜么？”
赵昀的表情沉默，犹如一只落败了的野兽。
“既要虚无的好名声，又要实实在在的权柄，人呐，怎么可能既要又要，赵昀，你舍不得你的这层皮，自然杀不死我。”
赵清珵喝完了杯中茶，将茶盏往赵昀眼前轻轻一推，“对了，忘记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陛下醒了。”
“就在内阁下旨彻查工部与户部的时候，陛下睁眼了。”
赵昀手边的杯盏轰然落地，他的神情恍惚，“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喊出最后一句‘怎么可能’的时候赵昀眼底划过一丝不甘，紧接着不甘中又夹杂着扭曲的笑容，“我父皇他半只脚踏进棺材里面的人，在废墟下被压了那么久，怎么还能活过来！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进宫的这些日子里赵昀一直在坐着章平帝驾崩，他登基为太子的美梦。
哐当一声，茶盏碎成了八瓣。
赵昀似笑非笑，他伸手想要抓住赵清珵的衣袖，但那一缕轻若烟云的衣袖却轻飘飘地从他掌心滑落。
梦醒了。
赵清珵回头，可怜地看着他。
“赵清珵，你不必可怜我，水满则溢月满则缺，登高必跌重，孤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泥地里打了多少滚，如今不过是被查一个工部和户部，你以为，这样就能断掉孤的臂膀吗！她李蓉做梦！”
赵昀坐在椅子上，声嘶力竭地吼道：“李蓉想要把我踩死，她好做风光在上的皇后，她做梦！”
“你们都在做梦！”
赵清珵听着赵昀的吼声，一步步往殿外走去。
冬日里的阳光及其珍贵，昨日雪停了，今晨一大早，天边的云雾散去，黄澄澄的日光便洒向了大地，就像是一柄柄利剑刺穿天地间的阻拦。
赵清珵站在高耸的台阶之上，头顶是赫然三个大字‘明德殿’，脚下是万丈石阶，日光披在他的身后，回头看，赵昀坐在连阳光都照不进去的椅子上，垂着头，满脸写满了不甘。
赵清珵的目光沉静，他没有告诉赵昀，他走到这里，也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和心血。
他小心翼翼地筹谋算计，为了阿姐、为了他与李聿的生路，一步也不敢走错，一步也不敢走远，走一步算十步，走在这样一条路上，没有谁是容易的。
“侯爷。”有小太监见到了赵清珵，踌躇着不敢上前。
赵清珵循声望去，小太监这才出言道：“侯爷，少将军进宫向娘娘请安，眼下在长翎殿喝茶，娘娘请您也一块过去坐坐。”
这是自从章平帝昏迷后李聿第一回进宫。
赵清珵进宫侍疾就是为了避嫌，未免卷入涉嫌造反的风波中，就是因为这一点，李聿才老老实实没有进宫见他。
也是因为今日章平帝醒了，李聿得到消息，这才着急忙慌进宫接赵清珵。
可他没有想到，人是能见，但接不回去。
赵清珵见到人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模样，沉着脸，边上倒茶的宫女大气不敢出。
“你们都下去吧。”
“是。”
宫女们得了话，立马鱼贯而出。
等人都走光了，赵清珵这才好笑地问道：“怎么，谁惹你了？”
“姨母不肯让我接你出宫。”李聿说这话还怪委屈的，脸上的桀骜阴沉全化作了面对赵清珵时的思念，这都多久没见了啊！
老天爷，病的是章平帝，折磨的是他李聿吧！
“陛下都醒了，还把人扣在宫里头算什么话！”
赵清珵一听李聿这样说，大概就想通了。
“你还笑？你笑什么？你在宫里头过得这么快活？”听到不能出宫笑得这么灿烂，李聿更气了！
“我哪儿敢笑啊，祖宗你行行好，坐下来，你晃得我头疼。”赵清珵朝李聿招了招手，李聿不肯老实坐下，一把将赵清珵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在怀里颠了颠，“嗯，没轻。”
这才满意了一点。
“李聿，这是在长翎殿！”
赵清珵吓得面色一白，登时往外看去，这祖宗，随时随地发疯，也不看场合。
李聿不肯，反而把赵清珵抱得更紧了，“怕什么，外头没人看，姨母去明德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