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无恙
“回、回阁老话，陛下龙体无恙，只需好、好生休养……”
袁庭历经三朝，他坐在那，满头白发便是对北周一生的奉献。
袁庭自知他的才学比不上申公，他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全凭他在朝几十年，朝堂之上比他年老的人没几个了，他为了这个阁老的位置付出了一生的心血，为了北周、为了章平帝，他甚至可以付出生命。
梁韩对上这样一双目光，不可能不会感到心惊。
可他的身后还坐着皇后。
梁韩只觉得自己倒霉，好端端的怎么就碰上在他当值的时候发生这样的大事，前朝之事向来与他们这些太医没什么瓜葛，梁韩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不得。
“当真？”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
梁韩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终于选择了低头。
偏殿内有着片刻的沉默，李蓉在袁庭喝完了手中的那盏茶后，终于幽幽开口道：“阁老，陛下虽然并无大碍，但眼下因为受惊过度始终处于昏迷之中，依照本宫的意思，行宫到底偏远，行宫的宫人们手脚粗笨，伺候上难免有疏漏，咱们还是应该早日动身回宫才好。”
“如今陛下昏迷，行宫之中除了太子，还有南翊侯，这两位宗族子弟也当一同随行侍疾才是。”
袁庭点头，并无异议。
“既如此，行宫之中还要劳烦娘娘多上心了，老臣这就与六部大人一块商议回宫事宜。”
行宫中乱成了一团，幸而李蓉亲自出面，压住了躁动不安的宫人，再加上袁庭携手内阁六部迅速地制定好了回宫的日程，不过半日的功夫，车队人马便全部准备妥当，黄昏时分，锡山脚下游龙般的车马缓缓而动，朝望都的方向行驶而去。
“侯爷，前头便是望都了，老奴特地领了皇后的吩咐，接您进宫。”
章平帝始终昏迷不醒，为了避免宗族子弟心怀不轨，需要赵清珵与赵昀进宫侍疾。
望都之中赵氏子弟只有这两人，因而也不存在轮流不轮流一说，两个人进了宫，便只能待在明德殿中，不得随意出入，也不得与外界通信，直到章平帝转醒他们才能出宫。
这是从北周开国时便定下来的规矩。
此前因为分封制的原因，赵家人常年待在封地之中，进不了望都，天子病重便只有太子需要进宫侍疾，如今望都之中多了一个赵清珵，因而章平帝昏迷不醒，赵清珵也顺势被接进了宫中。
“什么时候出宫？”
谢春芳点头哈腰不敢得罪李聿，陪着笑说道：“陛下如今昏迷不醒，只怕侯爷得在宫里头多住几日了。”
李聿眉头皱了皱，一只手掀着马车的棉布帘子，一只手敲着木窗，有些不耐烦：“那若是陛下一日不醒，人是不是就一日不能出来？”
“额……按照祖宗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李聿不想让赵清珵进宫，特别是还要与赵昀那小子整日待在一块，赵昀那心眼多得能撑船了，若是人在宫里头有个什么好歹，他找谁说去？
“这……还请少将军谅解，这都是宫里的规矩，侯爷进了宫，奴婢必定好生伺候，不敢怠慢分毫。”
“走吧。”
赵清珵探过半个身子，朝侯在马车外头的谢春芳温声一笑，然后趁机放下了帘子，站在雪地中的谢春芳还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我就是不想让你进宫’，紧接着便是南翊侯低低笑了一句，骂少将军‘傻子’。
谢春芳摸着鼻尖抬头看天，少年人，真好。
“进宫后，离那个赵昀远一些。”李聿叮嘱赵清珵，“要我说，陛下这次怕是难捱，太医定是被姨母威胁了，才在人前说陛下无恙，就陛下那身子，被塌楼一压，只怕没什么活头了。”
李聿没什么忌惮，也不怕这话若是传出去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他只关心赵清珵。
赵昀那就是一个野狗，再加上如今的局势纷杂，章平帝生死不明，皇后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必定不会让章平帝在这个时候有事，李聿猜，就算章平帝明天断气了，他这位野心勃勃的姨母只怕也会让他活过来了。
赵昀对上李蓉，谁都不是善茬，这个时候进宫，无异于羊入虎口，能有什么好事？
这趟浑水，李聿不想蹚。
但没办法，赵清珵必须进宫。
不进宫，他就是意欲造反。
“华章还是没有下落，他应当还在行宫，想办法找到他。”
“你放心，左右你进了宫我也没事做，我到时候亲自再去一趟行宫，必定把华章找到。”
车队一到望都，赵清珵连李府都没回，就直接跟着谢春芳进了宫，李聿独自一人回了李府，棠伯和芸娘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巴巴候着，在看到李聿边上没跟着赵清珵，两个人脸上的笑立马收了回去。
李聿啧了一声，“怎么，见着我不乐意？”
“侯爷呢？”棠伯左顾右盼。
“别看了，人回不来，进宫去了。”
棠伯眉头紧皱，“进宫？”他搓着手，轻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李聿三两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趁着芸娘去后厨的功夫，迅速说道：“还有件事不能让芸娘知道，要不然她该心疼了，华章在行宫被人绑了，如今还没有找到。”
啪嗒。
身后传来了碎盘子的声音。
棠伯哎呦一声，就看到芸娘面色苍白地站在大厅之外，嘴唇蠕动着，好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豆大的两滴泪从脸颊滑落。
李聿没什么哄人的功夫，挠了挠头，“我会再去一趟行宫，你、你别哭，华章不会有事的。”
芸娘忍着泪意，怯怯问道：“于大人他……会死吗？”
“呸，死个屁。”
李聿让棠伯赶紧想个主意。
正当主仆两人抓耳挠腮的时候，门房外突然来人——
“于大人、于大人回来了！”
咻，就像是一阵风穿过似的，芸娘提着裙角就往外头奔去了，也顾不上身份不身份，规矩不规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