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抱负
白卓宇被李聿的厚脸皮叹服了。
今日相处,他当真是对这位辽东来的少将军刮目相看了。
“人呢,贵在自知,咱们既然不是文化人那块料子,就练好自己的本事。”
白卓宇苦笑,他喝了一口酒,闷声道:“你是辽东的少将军,我如何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李聿练好一身本领,那是真的能够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白卓宇满心苦涩,他看着李聿的意气风发,只觉得吃了一嘴的黄莲,苦,且酸涩。
他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但面对李聿,他想北周任何一个想要报效家国武举出生的好儿郎,都不会坦然自若地与其相处。
李聿的出生就是横亘在他们头顶的大山。
这辈子,他们都翻不过去。
在看到李聿眼底的一丝茫然后,白卓宇挖开了藏在心里的烂肉,“李聿,你说你一条烂命,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你之所以这样洒脱,是因为你的身后是李家,李家的身后是辽东,你有依仗,就算你什么都不做,都已经站在了北周千千万万个儿郎的终点上了。”说到这里,白卓宇盯着李聿,他粗犷的一张脸露出一抹无奈,“我在参加武举前,曾经参加过辽东的征兵,但我家里太穷了,根本吃不饱肚子,辽东的参将见我面黄肌瘦,头一轮就将我刷了下去。”
“你看,这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你生来是辽东的少将军,而我因为贫穷,连辽东的军营都进不去。”
“在被辽东军部刷下去之后,我不死心,又去参加了密西的征兵,不出所料,我又被刷下去了。”提及往事,白卓宇已经释然了许多。
“所以我在后面两年费尽一切心思强健体魄,吃的不够我就去村子里挨家挨户地乞讨,我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她们知道我一心想要参加武举,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把乞讨得来的馒头让给我吃。”
白卓宇父母早亡,他拉扯着两个妹妹,在村子里吃着百家饭长大。
都说武举出生的没几个富人,但穷成白卓宇这样的,也不多见。
他在被辽东和密西拒绝了之后,赌上一切参加了武举,最终一举成为了武状元。
“那你如今在兵部,家里两个妹妹应当日子好过许多了。”李聿不知道说什么,说出口的话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
“勉强混日罢了,兵部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兵部的人去了外头,只有给人提鞋的份。”白卓宇不是自甘堕落,只是因为他见过太多兵部被人看不起的事情。
远的不说,就说他的同僚右侍郎荣威,在外头就是一副卑躬屈膝谄媚巴结的模样。
白卓宇参加武举,想的是入朝为官,建功立业,不是来给别人当狗的。
荣威私底下笑他人穷志高,装模作样,白卓宇不是不知道,如果他愿意像荣威那样讨好一下上峰,或许也不用这样一直窝在兵部。
可他如果离了兵部,去了其他地方,那他当初入朝的初衷又去了哪里?
他入朝为官,一是为了能够让妹妹们吃得饱穿得暖,二是为了建功立业,如今他在兵部的俸禄足够照顾妹妹,一已经做到了,至于二,白卓宇不知道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白卓宇知道,他知道人在兵部,或许总会有他建功立业的一天,但他若是离开了兵部,那就真的连最后一丝念想都没了。
辽东不要他,密西不要他。
除了兵部离他的初衷近一些,他还能去哪里?
所以白卓宇日复一日地待在兵部,就连荣威都在谋划着想要从兵部调出去,他依旧不为所动。
赵清珵默默听着白卓宇的话,突然插嘴:“白侍郎,有一件事你应该不知道,李聿之所以会从辽东来到望都,就是因为他深知北周重文轻武的弊端何其大。”
赵清珵说话的时候李聿原本还在玩着他散落在身侧的长发,结果在听清楚赵清珵说什么时候,李聿眼睛缓缓瞪大了,他默默看向赵清珵,似乎在反问:我怎么不知道我这样想?
“重文轻武,重文轻武,重他娘的文!”白卓宇心中的怨怼终于忍不住了,他低声骂了一句粗话。
北周的重文轻武是所有武将的痛。
远在边境的沙场将士悲痛,望都兵部每一位得不到重用的武官亦然。
他们比沙场将士更加可悲,守着一颗灼热滚烫的拳拳之心,到头来却只能被望都的现实泼上一盆又一盆冷水。
“北周如此国策,过往如何已无法再改,可今日站在朝堂之上的不光有老人,还有许多像白侍郎这样的年轻人,白侍郎,北周的未来在你们手上。”
李聿用拳头敲开了兵部的大门。
但这还不够。
李聿还能做得更好,走得更高。
一个武库清吏司郎中根本就入不了赵清珵的眼,李聿应该站到最高的那个位置,收拢望都兵权,那才是配得上李聿的位置。
白卓宇哪里听过这种程度的忽悠,赵清珵那可是和周小敬这样的老狐狸打交道的,应付一个白卓宇,简直杀鸡焉用牛刀。
半个时辰没到,白卓宇就彻底被赵清珵说服了。
他重燃了心底的热血,一口喝干了碗中的黄酒,“赵提督说的是!”
“从前是我目光狭隘,今日听赵提督一番话,实在是那是什么……听君一席话,胜读……胜读……”
李聿见他挠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后面半句话,忍不住开口:“咱们都是粗人,就别在这里拽诗词了,总之呢,我就一句话,”李聿伸手,与白卓宇击掌,“如今我一不是什么辽东的少将军,也不是什么李家的公子,我是兵部的李郎中,我与白兄弟心思一致,咱们就带着兵部的这些兄弟吃香的喝辣的,日后有我一口酒喝,就少不了兄弟们的一块肉!”
夜色渐深,白卓宇又与李聿赵清珵一块喝了几杯酒,便踩着夜色离开了积文巷。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李聿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说道:“润鹤,咱们的赌约何时作数呢?”
赵清珵实在搞不懂,李聿那么执着于他在停雀巷的那间破房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作数作数,今夜开始便作数了。”
没办法,谁让李聿的本事当真这样大,才入职兵部,连一向不与人交际的白卓宇都收服了。
赵清珵佩服。
他自认为攻人心房,攻心为上策。
可今日他却见到了另一种更为真诚、更为直接的方式,那是野性与野性的碰撞,那是臣服于力量之下的忠诚。
酒馆外,疯疯癫癫的老头已经恢复了平静。
就见他脱了鞋,踩在雪地上,仰头望着茫茫大雪,眼底一片怅惘。
李聿怕他冻死在了雪夜,撑着身子喊了一声‘老头,进来喝酒’!
老头也当真与李聿和赵清珵秉性相投,他摇摇晃晃地拎着酒瓶,一屁股坐在了赵清珵边上,方才在雪地里发了疯,老头的手指已经动的俱是皲裂,还流着一缕缕的鲜血。
“老夫与两位小友投缘,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老头给赵清珵和李聿倒满了酒。
李聿将赵清珵的酒杯推到了自己跟前,“老头,我这好友身子不好,喝不了冷酒,今夜啊,我陪你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