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革旧弊仙试改制，舞长剑丹青既成
白暮雪上表提议有三。
一是武考御敌科改制，不再杀妖计数，用阴扣代妖兽要穴，以考生阳扣内积攒的灵气评定等级。二是药考诊疾科改制，不再抽签笔答。以受伤妖兽为病者，由考生亲自医治。三是遴选天城妖仆充入妖囚队伍，以满足御敌科对妖族数量的要求。
陶濮存道：“若要减少妖兽伤亡，第三条不可或缺。”
仙尊的手按在表书上点了点，“你们可知，施行这第三条，会在天城掀起多大的风浪。”
为了救下原本负伤的妖奴，才有了第二条第三条。御敌科所需妖兽数量不少，受伤的妖兽不能用，只能从天城豁口子。那些达官贵胄不是吃素的，他们的妖仆金贵得很，怎么甘心把宝贝宠物献出来给仙试弟子磋磨？
白暮雪道：“妖仆充数大于弊。将天城妖仆混在妖囚中，学子们更会谨慎行事，避免错杀，此为一利。保全妖囚性命，仙尊仁德之名远播下厝，世人可知我神族不滥杀无辜，与妖族不同。”
仙尊依稀看到故人的影子。
她长得像于引歌，眼神和语气却像白元沚，两个熟悉的脸庞重合在一起，白暮雪在大殿上谈吐自若。
没有父母的陪伴，她成长的也很好。
仙尊眼神柔和，说道：“那弊是什么？”
“暮雪孑然一身，若是妖仆出事，得罪其主，恐难全身而退。”
仙尊道：“神女有上梧做后盾，谁敢为难？出了意外，让那些人来找本尊。”
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陶濮存眼见着年纪轻轻的神女说服了仙尊，沿袭万年之久的武考真的改制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解决之策，面对仙尊侃侃而谈，她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不怪兰亭上心。
江兰亭和沈怀逸侯在殿外。
老将军慨叹一声，没有催促江兰亭，自己先行一步，留几个年轻人叙话。
江兰亭问道：“暮雪，怎么样？”
“仙尊。”白暮神色黯淡，见他们两个脸色变得严肃，才补了句，“同意了！”
她平日里很少开玩笑，看来心情相当好。
沈怀逸捂住心口，脸色不佳。
“你怎么了？”白暮雪忙抓他的手把脉。
沈怀逸这才咧嘴笑了，“被神女吓的。”
白暮雪丢开他的手，“我骗你一回，你也骗我一回，扯平了。”面上嗔怒，言语却是温和。
江兰亭没和他们一块玩闹。他提醒白暮雪：“你会得罪很多人。”
白暮雪道：“我不怕，仙尊是向着我的。”
江兰亭欲言又止，“我，我……”
他说话太慢，沈怀逸接着道，“我会保护神女的，谁敢找茬，来一个我揍一个。”
白暮雪笑道：“那就有劳了。”
她检查沈怀逸手上的淤青，“接下来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伏璋那边还需要调试阴阳扣，怀逸，你得再跑几趟了。”
“无妨，能为神女效力，我在所不惜……”
沈怀逸说了什么，江兰亭没听进去。
他那句“我也是向着你的。”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时候说出来了。
得到仙尊首肯，天宫的旨意很快传遍了天城达官贵胄。连沈怀逸都被当展品似的，被太常宫的人带出去做例子。
神女的妖仆都充公了，他们怎么能不答应呢？
天城惊鸿坊内，筝笙齐鸣，舞女踩着鼓点起舞。胭脂香混着酒味，迷离而销魂。
单开的雅间内远离喧嚷，苏子启侧卧在软踏上，仰头将壶中的酒一口饮尽。
少女舞姿蹁跹，衣带飘扬，婉若游龙。
他扔掉酒壶，捉起案上的毛笔在宣纸上游走。起初走笔行云流水，苏子启神志渐渐清醒，衣袖变得沉重，笔触再没有轻盈飘然之感。
一怒之下，他掀翻桌案，砚台颜料哐当砸了一地。
舞女吓得惊声尖叫。
“都出去，别碍我的眼！”
乐师和舞女推开门仓皇而出，沈怀逸侧身让路。接近苏子启说不定能找到进入文宗阁的方法。
苏子启靠着软踏瘫坐在地上，又拿起一壶酒。
沈怀逸道：“妙笔元君怎么在这里借酒消愁？”
“汝等小儿怎会懂？”苏子启自顾自喝酒，没正眼看他。
沈怀逸拾起地上的画，“仙试需四神献技，元君打算作画？”
见他不答，沈怀逸接着道：“仙试隆重盛大，若画美人起舞，虽可作贺，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苏子启面露不屑，“哼，那你说该画什么？”
“画舞者亦无不可，只是这舞还有待商榷。”
长剑出鞘，剑锋离苏子启鼻尖只有毫厘，他酒醒了大半。
沈怀逸道：“剑舞如何？”
他翻手挽了个剑花，一招蛊风化意将云水帘斩做万千碎片，细纱化作漫天飞舞的柳絮。寒光掠过苏子启的眼。
剑刃划过青铜烛台，蜡烛熄灭。长剑上一截烛芯还带着火光。
苏子启抛了一壶酒给他，利刃将瓷瓶劈做碎片。剑上酒水遇火蔓延，火剑起舞更显剑招精妙。
苏子启眼有所观，心有所悟。桌案已翻，他从下面抽出一张画纸铺在地上，趴着作画，笔走龙蛇，毫无阻滞。
沈怀逸剑招利落，衣袖带风，画剑舞落笔更需果断，一气呵成。
笔上墨水用完，苏子启将狸毛含进嘴里蘸湿，在纸上画完最后几笔。
沈怀逸收招藏剑，只听苏子启大笑不止。他吃了墨，牙齿舌头黑得像碳。
苏子启品画，越看越满意，“原是人不对，苦我浪费笔墨画这天城旧景。少年郎，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呵，总算想起来了。
沈怀逸抱拳道：“在下沈怀逸，是神女护卫。”
苏子启一拍大腿，“文昌殿外那个是不是？你来这烟柳之地，神女知道吗？”
沈怀逸暗道不好，难不成他要告状？
“沈某久闻元君大名，路过惊鸿坊，偶然听说元君宿在此处，特来拜见。”
苏子启心思还在画上，“你会耍刀吗？”
“会。”
“枪戟钺棍鞭呢？”
“无一不通。”
苏子启抚掌大笑，“妙哉妙哉。我还需依你作画，不如我跟神女说一声，你到我手下做事，如何？”
沈怀逸还没把他知道的探明白，怎肯把自己卖了？
“神女对怀逸有救命之恩，怀逸立誓，此生只有她一个主人。”
“也罢。”苏子启撑着地站起来，“你来我万象园也是一样的。”
万象园毗邻文宗阁，是苏子启的住处。如此一来，沈怀逸便可光明正大地接近文宗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