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星光照耀
周日晚上是例行班会课，班主任为了不耽搁走读的同学回家的时间，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情况。现在是高一下学期了，距离期末考试也只有一个多月了，同学们需要考虑文理分科的问题了。
朝曦看着刚发到自己手里的文理分科志愿表表，有种光阴飞逝的感觉。
班主任还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大概意思就是，这不是一件小事，这关系到各位同学今后的大学志愿填报、专业选择，甚至是以后的就业选择，是关乎人生的大事。因此大家要慎之又慎，最好回家跟父母商量，也要结合自己的特长和兴趣来思考……
朝曦左手托腮，右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用中性笔敲打着文理分科志愿表，眼神是看着为他们操碎心的班主任的，心却不在此处。
她没有父母，好像也没什么特长和兴趣，她努力读书、熬夜复习功课、上补习班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名次往上爬，然后可以离陆衍更近一些，可以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可是，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
万乐问起她还记不记得那晚的事，她说不记得。
半是谎言半是真。
她记得，万乐问她是不是喜欢陆衍。
她忘了，是怎么回到陆衍公寓的。
喜欢陆衍？
虽然自己这十六年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的，但她内心对于感情的界定还是清晰明了的。她以前从不往上面去想，却不代表不是这样。
没错，她喜欢陆衍。
这么想着的时候，朝曦竟然觉得胸口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热热的很温暖很舒服，是前所未有的感觉，是陌生而又浓烈的，无法言表、令人欢欣的感觉。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为陌生的恐惧，陆衍是不是也喜欢她呢？
朝曦不知道，她甚至无法判定陆衍对她是有感情的？
在朝曦看来，如果她失去了他，那她一定会痛不欲生，这样的疼痛绝不会亚于以往任何一次的生离死别。可陆衍却可以轻松地说出分离，好像这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那日际崖峰上的对话，怎么听来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告别。而朝曦捏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心，还有尚未被捂热的感情，随着际崖峰上的山风摇摇欲坠。
手机短暂地振动了一下，两下，三下……
是万乐微信，“选文选文选文选文啊我的曦曦。”
没有家长，就自己充当自己的家长吧。
“嗯。”
发送成功。
.
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小楼的空调老出问题，朝曦睡不好，总是早早地起床沿着朝家的人工湖一圈一圈地走。因此她经常能看到从地平线缓缓升起的太阳，初升便释放着炽烈的光和热，热忱地染红了朝曦的眼睛。
耳机里的英文单词总会卡在此刻，朝曦伸手遮挡阳光，透过手指缝隙看到的却是数日前的那一幕，同样炽热的阳光，翻涌的云海，身边却空空如也。
倘若如此明媚炽烈的阳光照不进心里，再多也是无用的。
朝曦沿着湖边的小径慢慢走回去。
.
“顾家就是阔气，每年顾少过生日都大操大办的，这规格快赶上国宴了吧？”
“有钱嘛，再说宴会算什么，重要的是来的人，你看看这些人哪个不是云城的达官显贵，这是一般的生日宴？”
朝曦把自己藏在花园深处的秋千架上，已经偷听了很多这样的对话了，还有情侣吵架，以及某些不可描述的声响。她身上的白色小礼服因她久坐，已经有了褶皱，她却全然不在意，只顾着摇晃的秋千架让她快乐，别的都不管。
今日朝曦穿的白色小礼服是顾慕文送的，提前一个月选定，按照朝曦的尺寸改了几次，昨儿才送去朝家，朝曦今天穿上便惊艳了全场。
若不是出门前韩梦芊看她的眼神，愤恨得着实明显，朝曦是不能觉得这裙子有什么特别的。别的不说，能让韩梦芊这么生气，顾慕文该记一功。
礼服的名字是，蝴蝶玫瑰。当时朝曦一听便笑了，素雅仙气的裙子用了华丽俗气的名字，倒是跟她很像。
支撑大身的薄纱细肩带颇为显眼，系上便是落在肩头的蝴蝶，朝曦锁骨精巧漂亮，给礼服增色不少。抹.胸处是精致的白色玫瑰绣花，不争不抢却高贵冷艳，与朝曦刚好相配。绣花到腰线处收好，利落干脆，衬出朝曦不盈一握的纤腰。裙身是意大利进口的白色薄纱，穿上便让朝曦自带仙气，上头是手工绣上的几只蝴蝶，在裙摆上翩跹飞舞。
朝曦不喜欢复杂的东西，对玫瑰和蝴蝶都没太大兴趣，能收下这件礼服只能说顾少用心了。
只因是顾慕文十九岁生日，顾家大有要普天同庆的气势。
帝豪酒店外墙的LED屏连续十九天滚动放映为顾少精心制作的生贺视频，为了表达对今晚生日宴的重视，整个帝豪酒店里里外外都整修过一遍，酒店花园的绿植花草全是新鲜翻种的，还特地空运了进口夜皇后过来装饰，只为了顾少爷喜欢。
据说顾董事长去年就在策划这次宴会，整个策划是作为顾氏集团的一级task来进行的，重视程度毋庸赘述了。
朝曦本来是不想来的，架不住顾慕文软磨硬泡，理由是他女朋友楚夏需要一个同伴。
“楚夏姐同伴不应该是你吗？”朝曦当时在看书，忍不住抬头看着顾慕文问道。
“情况有点不一样，你别问了，来就是了哈。”顾慕文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朝曦刚才到的时候在宴会厅逛了一圈就明白了，这不是楚夏的世界，楚夏的确需要朝曦。
朝曦见过楚夏几次，都是在普通寻常的场合，而楚夏本人也是不加修饰的，和她本身的性格一样，爽朗干脆，阳光大方。
楚夏的家庭应该十分普通，可能比喻长安的家庭好一些，放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但比上财大气粗家世显赫的顾慕文，就显得毫无说服力。
门当户对是上流社会的规则，朝曦比谁都清楚，不然韩梦芊也不会撞破头皮都还要往里钻了。
楚夏没待太久就离开了，借口是身体不舒服。即使满场都是她最喜欢的夜皇后，这些美丽典雅的花明日就会进了垃圾桶，今晚是它们最后的盛放，楚夏也不愿意再留。
顾慕文太忙了，他自己的朋友、他朋友的朋友、他父亲的朋友、他父亲朋友的朋友……都需要他来应酬。他也不能把楚夏领到他父亲跟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一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二是顾慕文也知道他父亲会有的态度——顾慕文此刻并且未来的所有时间都是顾氏集团的绝佳名片，也是顾氏集团的未来，此刻他有了女朋友是多么不合时宜，况且他的女朋友又是如此普通平凡。
我要是楚夏姐，我根本不会来。朝曦这么想着。
可她没考虑到要是把顾慕文换成陆衍，把楚夏换成她自己，她会怎么做决定。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盛装的顾慕文突然出现了朝曦旁边，跑得急了松了领带，衬衫袖口上袖扣在夜色下依旧熠熠，上面用细碎钻石镶嵌着W，随着顾慕文的动作上下闪耀着。“夏夏呢？”
“走了。”朝曦靠着秋千架，懒洋洋轻飘飘地，“身体不舒服。”
“嘿！我让你给我看着她，你居然给我放跑了！”顾慕文挤着朝曦在秋千上坐下，惹得朝曦用自己的白色尖头高跟鞋去踢他。
没踢着，被他躲开了。
“对，她跑了，我也要跑了。”说完朝曦站起来，拎着裙子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哎！”顾慕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大晚上你一个女孩子穿成这样跑来跑去多危险！！！”
朝曦真想把高跟鞋扔他脸上，还不都是因为你我才被打扮成这样，恶人先告状！
“那个，衍哥喝多了，你看看去？”顾慕文赔笑。
“不去。”说完朝曦就后悔了，挣扎了下，迟疑地，“去吧……”
“嘿嘿嘿嘿。”顾慕文站起来拍拍屁股，“走起~”
可能是怕朝曦半路改变主意，顾慕文一直拉着她的手腕，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几乎都震惊地看着“手拉手”的他俩，虽然他们面上什么都没说，朝曦猜私下他们的谈话肯定相当精彩。
“放开我！”
“我不！”顾慕文自言自语道，“还能给我挡挡桃花。”
朝曦，“……”
“慕文~”
朝曦被这声音酥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皱眉朝声音的主人看去。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生？
“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女孩娇嗔道，眼波流转着往顾慕文脸上送，在看到顾慕文松散的领带时，直接上手想要替他整理，被顾慕文躲开了。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顾慕文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拉着朝曦的手换了一只，另一只用胳膊揽着朝曦护在臂膀里，敷衍地笑笑就走了。
“你爸朋友的女儿？”朝曦回头看女孩站在原地，她脸上只露出一瞬的不悦，转而又跟别人聊起来。
“嗯。”顾慕文语气不明，似笑非笑，“我爸就是钱多，朋友多。”
朝曦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这句话，只好习惯性沉默。
“对了，你跟衍哥最近怎么了？吵架了？”
两人通往宴会厅二楼的楼梯，没有外人后顾慕文明显放松了很多。
“没有……”朝曦穿不惯高跟鞋，走得小心翼翼的。
“你别跟衍哥闹别扭了，他就是太忙了。你还不知道他吗，他最在意的就是你了。”
这句在顾慕文看来极为平常的话，狠狠扯了朝曦的心。
“喏，就在里面。”顾慕文松开朝曦，压低了声音看着她，“我先撤了，你俩单聊，你别跟衍哥说我拉你当挡箭牌啊！”
朝曦心里很乱，潦草地点了点头。
.
宴会厅二楼房间主要是用来提供客人休息的，装修跟宴会厅一致也很豪华。
朝曦踩着暗色花纹地毯推门进去，竟然鼓足了勇气。
房间里很暗，只有正对着门的暗红色沙发上方，唯余的一盏暖黄色壁灯亮着，房里有一股窒息的安静，朝曦日日挂念的人着一身墨色西装坐在沙发上，长腿伸展不开抵着玻璃茶几，单手支着额头正闭目养神。
朝曦轻手轻脚走进去，转身关门的时候不小心弄出一点响动，她听到陆衍的声音沉沉响起，“谁？”
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是我，”朝曦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动，无端紧张地握紧门把手，她转身看着陆衍，正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朝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