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个世界的快速发展都与你无关,而我也无法为你停留
“陈明淞,我们会有一个家的,对吧?”我紧紧拉着他的手,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面上戴着氧气罩,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滴……”机器冰冷的声音响彻病房,我被医生拉开,看着陈明淞被推进抢救室,没过多久医生出来了,“许小姐通知他的家属吧,他应该是撑不过今晚了。”医生边叹息边摇头,我点头联系他的父母。
一个小时后他们赶到了,“伯父伯母。”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见他们跑过来,擦了擦眼泪,“小许啊,别哭了,生死都是命,医生已经尽力了,我们是,他也是……”陈伯母一只手拉着我的手,另一只手用指腹擦掉我摇摇欲坠的眼泪,“伯母,医生说如果放弃抢救,阿淞还能跟我们好好告别……”我哽咽难言,陈伯母却是苦笑着点头,“小淞那孩子啊,一定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们放弃抢救。”陈伯母轻拍我的手。
我们走进病房,陈明淞疼得脸色苍白,呼吸都十分困难,“阿佳,我真的好累,你别怪我……真可惜啊,我等不到你的生日了……你别哭啊…”他费力地抬起手拉着我,我哭着摇头,“爸妈,说真的…如果我能活到22岁,我想娶许佳妮…”话音未落,他拉着我的手垂落到病床上,包在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阿淞!”我紧紧抓住他的手。
“20号床,患者陈明淞,年龄20岁,于2023年6月30日凌晨4:27白血病症状抢救无效离逝。”这句话落入耳中宛如挖心。
后来的几年里,我努力完成了学业,但是再也没有谈过恋爱。所有人都在劝我放下陈明淞重新开始,但是陈明淞的好,只有我知道。
第五年的春天,我辞去了原本稳定的工作,在南林大学门口开了一家花店叫花点时间。陈明淞,你这个大骗子,说好的,我折一罐星星就会出现。
这家花店里,有一个男孩经常光顾我的生意,他叫路峥,每一次买花都是买给自己的,但他每一次都买兰铃花。我问过他为什么只买这一种花?他说,因为她喜欢。又是一个为爱痴情的男人。
陈明淞,我想你了,路峥总让我想起18岁的你,那时的你总喜欢买粉蔷薇送给我。这家花店里我见证了许多大学生的爱恋,犹如当年鲜活的我们。
五月里的一天,我抱着一只小折耳猫坐花圃的躺椅上闭眼假寐,暖阳照进来,突然,门口的风铃声响起,我睁开了眼睛,做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梦,梦中依旧没有陈明淞的身影。
“小老板,我要一束紫罗兰。”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我缓缓转头看向她,她或许是感觉到有些冒犯低下头,不敢直视我的眼。“小姑娘。买来送什么人?”我起身将猫放在躺椅上,然后去选花“送给自己的,我把渣男给甩了,高兴要庆祝一下。”她骄傲的抬起头跟我分享她的喜悦。可我却从她通红的眼里看到了伤心。“是吗?那你太勇敢了。”我修剪着花的枝叶,“小老板,你现在有男朋友吗?”她站在我身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现在没有。”我将花包装好递给她,“是吗?那太好了,我哥也没有女朋友,小老板。我想给你们说媒搭线。”她开心的抱着花,笑的明媚,“谭怡,我们可是好朋友。大人的事,小孩少说话。”我给花浇着水,“佳妮姐,你都还没有见过我哥,你先别那么着急,否认嘛。”她站在一旁,对我撒着娇。我淡笑着点头。
又是一年夏天。陈明淞最爱的夏天。我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黄色玫瑰,来到了墓园,站在陈明淞的碑前,我蹲下为他放上花束,轻抚他的遗照。
“陈明淞,今年我开了一家花店,叫花点时间,我学会了做饭,还养了一只猫叫灌汤包,我还结识了一个新朋友叫谭怡。你能不能来我的梦里,让我好好看看你,我已经快记不清你的样子了。”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小许?”陈伯母提着水果走过来,“伯母,这么巧,又遇到了。”我走过去扶着她,“小许啊,这么多年了,小淞,一定希望你放下他,向前走。”她说的轻松。一阵夏风吹过,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我突然发现陈伯母的鬓角多出了些许白发,我顺从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伯母,我会的。”我靠在她的怀里,她轻拍我的后背。
晚上回去的路上,我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我情急之下按下了紧急号码,却忘记了这个号码已经被伯父伯母注销了,但是直到嘟嘟嘟的声音响起,我的心跳跳的飞快。“喂?”电话那头接通了,“阿凇,我要到家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我的声音颤抖,加快了脚步,“什么,小姐,你打错了吧?”电话那头的男生带着疑惑,“阿淞,你生气了吗?我知道错了。你快来接我吧。”我紧张的在皮包里找防狼喷雾,“女士,你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如果是你就嗯一声。”他沉稳的说道,“嗯。你快来接我吧,我在云阑小巷。”我依旧不停的加快脚步,“你等我,别挂电话,保持联络。”他安抚我,“好。”我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我听到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转身拿包打向他,“小姐,是我,那个和你打电话的帅哥。”他笑着看我,我又松了一口气,“别怕。那个歹徒已经被警察抓走了。”他拍拍自己肩膀上的灰,“谢谢你恩人,你姓什么?”我小心翼翼的问,“本少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谭毅恒。”他笑着看我露出了自己洁白的牙齿,“谭先生,这是我的名片,我姓许,叫许佳妮。”我将名片递给他,““花点时间,花店老板许佳妮。”他挑了挑眉,我笑着点头。“为什么叫花点时间这个名字?”他将名片放进胸口的衬衫口袋。
我顿了顿:“这是我一个故人的遗愿……”我们一起走在昏暗的巷道中,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
他轻声问:“那他在你的心中分量一定不轻。”我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嗯,他是我的爱人,已经离世了……留在了风华正茂的20岁。”
他沉默片刻,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了。”我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伤:“没事儿。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想起他。”他低下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我,眼中带着坚定和温柔:“我相信他也不希望看到你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我微微一笑,心中感到一股温暖。他继续问道:“对了,你的花店开在什么地方?”我告诉他:“南林大学门口。”微风拂过,小巷中的兰花在风中舞动,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真巧,我妹也在南林大学读研,改天我让她去你店中看看。”他笑着摸了摸耳垂,“好啊,随时欢迎。”我和他一直走到大公路上。“再见,谭先生。”我礼貌告别,“再见,许小姐。”他向我挥了挥手。
第二天早上,我刚到花店没多久就听到了谭怡的声音。“小老板,我今天把我哥也带来照顾你生意了。”她咋咋呼呼的拉着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走进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好巧啊,许佳妮小姐。”他先跟我打招呼。“好巧啊,谭先生。”我放下手中的绣球花,谭怡眼神在我们之间来回看,“你们认识啊!”她高兴的说。
“昨天刚认识的。”我微笑着点头说道,“嗯,对。”他看着在他脚边的小猫,“喵~”小猫发出满意的叫声,“许老板,我想要一束由粉蔷薇,满天星,百合,玫瑰组成的花束。”他弯腰将小猫抱起,“你真是刻薄,这些花一点都不好搭。”我依旧笑着将花挑选出来,“不刻薄,许老板能亲自来吗?”他抚摸着小猫,“行,那你等着。”我坐在桌前,而谭毅恒坐在我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半个小时后,一束完美的花搭好了,我刚想将花递给他,他却起身,戴上墨镜,飞快的跑了。“唉,谭先生,你的花。”我看着他从花店跑出,然后转头笑着跟我挥手,大喊道:“许小姐,不用谢,送给你的。”我手足无措的抱着花。“小老板,我哥呢?”谭怡从厕所出来,左顾右盼,“走了。”我写了一张卡片放在花里。“小怡,你把花拿回去给你哥。”谭怡听话的从我手中抱过花束。
后面的几天,谭毅恒每天都来花店帮忙,然后晚上陪着我坐公交车一起回家。一个月后,他又在我的花店旁边开了一家蛋糕店,叫每天见面。
南林大学有不少同学都说这两家店的老板怕不是夫妻,我一直沉默,直到一年后谭毅恒的心思彻底暴露。那时的他,就像一个执着的猎人,精心编织着陷阱,而我就是他的猎物。他的眼神充满了狡黠和算计,仿佛在说:“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
“谭先生,别装了,你跟我根本不是顺路。你家在城南,我家在城北,怎么可能顺路呢?”我与他并肩站在公交站,“徐佳妮,我摊牌了。我好像爱上你了。我接受你的过去,同时也贪心的想要在你的未来留下身影。你先不要着急拒绝我,毕竟我有的是持之以恒的毅力。我可以等,等你接受我的那一天。”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谭先生,你让我缓一缓。”我不敢对上他炽热的眼,昨天晚上我们一路相顾无言。
晚上我坐在书桌前,取下颈上的项链,银白的项链上挂着一枚素戒,戒指的内侧刻着Love rises with the wind.-陈明淞。这枚素戒是19岁的陈明淞亲手打造的,从小父母离异,他们对我吝啬爱,但从没有对我吝啬过钱。偏偏这枚不值钱的素戒,让我感受到了温暖,在我心中它值万金,“阿淞。我该怎么去面对他对我的感情呢?”
我的心中犹豫不决,但是想到谭毅恒在我生活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凭空出现在花店的蛋糕,我发烧时他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每天绕远路陪我回家……我不得不承认,我好像有一点动心了。我需要跟过去好好的告个别。
又是一年的夏天,这次我不再是孤单一人。我和谭毅恒一起来到了陈明松的墓前。我的怀中依旧抱着一束明艳的黄玫瑰,而谭毅恒身穿黑衬衫怀中抱着一束菊花。
我弯腰将花束放在碑前。“阿淞,我谈恋爱了。你会祝福我的,对吧?”泪水随风落下,谭毅恒轻拍我的后背,以示安慰,“陈先生,请你放心,我会完成这一场爱的接力,我会好好对阿佳的。”他蹲下将墓碑上的树叶拿下来,我让他先下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阿淞,我不再为你停留。你不会怪我吧?我不再留在那段腐朽的岁月里。你会为我高兴吧?……”我低头亲吻他的遗照,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从口袋里将那枚素戒拿出来,放在他的墓碑前。“再见,陈明淞。”
我缓缓走下山。谭毅恒和我一起走在那天的云澜小巷,“所以你这算是答应我了吗?”他满含期待的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太好了。”他将我揽进他的怀里,“孩子气。”我别过头脸上却带着笑,“我这可是第一次谈恋爱。许小姐你好好珍惜吧。”他笑着说,“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相信呢?”我双手环胸,“真的,我的小祖宗。”他捏了捏我的脸颊。
谭毅恒的父母死的早,所以一年后我们的婚礼都没有父母的出席。谭怡天天来花店看着我,喊我小嫂子。
“南林大学里的同学都知道你和我哥是夫妻了,小嫂子。你是不知道我刚那个显眼包给南林大学一人送了一个小蛋糕,就为了一句祝福语。”谭怡在我面前比划着,“随他吧。”我修剪着梅花,“我酸了,什么时候甜甜的爱情才能用到我的头上?”她看着我挂在门口的风铃,“你和周堃又闹矛盾了?”我看着她,“小嫂子,你快别提了,周堃那小子就是个浪子,你说说。我哥也不花心啊,怎么和浪子做朋友?”她嘟着嘴,“或许你们只是少点缘分。什么时候你们俩把误会解开了就好了,给对方一个台阶,他就下了。”我将多余的枝叶剪掉,“小嫂子,我懂,我先走了啊。”她飞快的跑去蛋糕店,“嘴硬的人是不会有结果的。”我叹了一口气。
“我来了,老婆。”谭毅恒提着小蛋糕走了进来,“你来啦,快看看我的新作品。”我将花瓶转向他,“好看。”他坐在我旁边仔细端详,“多说两个字会死啊。”我喝了一口白茶,“特别好看。”他竖起了大拇指,我被他逗笑了,他也跟着我笑,我吃了一口蛋糕,“你是没有看到。我妹刚刚直接在蛋糕店里壁咚了周堃。你给他支的招吧。”他喝了一口我的白茶,用看破一切的眼神看着我,“胡说。难道你就没有给周堃支招。”突然一阵恶心感上来。
“谭毅恒,你这个蛋糕是不是坏了?”我把蛋糕推给他,“不会吧,这是新品。”他吃了一口后表示没有问题。“你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他看着我,“应该不会吧。这几天我胃口变化大的很。突然就特别想吃酸的,时不时还恶心想吐。”我又喝了一口白茶压压惊,“老婆,你不会是怀孕了吧?”他高兴的拉上我的手。“应该是怀孕了吧。”我低头看着我扁平的肚子,“事不宜迟,我们去医院先检查一下。”他挎上我的包,拉着我的手打车到了医院。
在医院漫长的等待中,“恭喜你们怀孕七周了,妈妈和宝宝都很健康。”女医生笑着恭喜。谭毅恒与我十指相扣,他手心里的湿润仿佛是春日里的细雨,我依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手中宝宝的第一张照片,心中充满了欢喜。
我们晚上回到家,他坐在沙发上捂头大哭,这样的反差把我搞得还有点懵,“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呀?”我捧着他的脸左右晃动,“对不起,未经你允许让这个孩子突然闯进了你的生活。”他委屈道,“就因为这个呀。阿恒,老公,我很高兴,这个孩子的到来,让我很高兴。”我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犹如蜻蜓点水般轻盈。“谢谢你老婆。”他亲吻我的脸颊,如同微风拂面般轻柔。“你这声谢谢,好像把我们的距离拉远了。”我靠在他的肩上,仿佛找到了最温暖的港湾。“我爱你。”他拉着我的手亲了又亲,”我知道。”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晶莹剔透。
昨天晚上我知道了谭毅恒长达十年的暗恋,17岁的谭毅恒在光荣榜上看着年级第一的照片,他当时想,为什么他与我的距离这么远?他想要追上我,与我并肩。
18岁成人礼上,我穿着白色拖尾长裙,而我的身后一直跟着陈明淞,陈明松在我身后贴心的为我提着裙摆,那时他才知道陈明淞是我的男友,暗恋终究是会被明恋干掉的。
25岁的谭毅恒听到妹妹再次提起许佳妮的名字,他偷偷在花店门口瞧过我一眼,当时他觉得我变了。我好似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变得更成熟。但是25岁的他还是喜欢许佳妮。所以他慢慢靠近,得知陈明松死在了风华正茂的20岁,他庆幸过,因为他还是想和许佳妮有一个家,于是他便开始了大胆的追求,热烈的让人无法拒绝,他做到了,将17岁喜欢的女孩娶回了家。
27岁的谭毅恒即将迎来一个新的人生角色,他将会拥有一个可爱的宝宝。他觉得此刻是最幸福的时刻。
没过多久,谭怡和周堃订婚了,我们终于可以放心了。晚上我和谭毅恒相拥,在床上看着结婚时的录像,在我们的婚礼上没有婚闹,但是谭毅恒哭了,我为他准备了0到26岁的生日礼物,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说:"许佳妮,我想要给你很多很多的爱。"
有一天晚上他与我一起看了一部关于爱情的电影,他在我耳边低语。“电影不是爱情,我们才是。”我笑着轻轻打了他一下,“谭先生少说肉麻的话,孩子听见了可不好。”我挺了挺大肚子,“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他俯身亲吻我高高隆起的肚子。我揽上他的手臂,“你说要是以后孩子不喜欢我,怎么办?”我笑着说,“那就扔掉,不喜欢我妻子的孩子。不配为我的孩子。”他贴心的将我脸上掉落的眼睫毛扔掉,“好狠心的男人啊。”我摇头感叹,“小没良心的,我又没说要扔掉你。”他刮刮我的鼻尖,“是~我没良心。”我生气地转过头不再看他,“生气了,今天让你吃一块蛋糕,再喝一杯奶茶,怎么样?”他笑着看我闹脾气,“再加一份麻辣烫。我看着他,“行。”他点头答应,我们手拉着手走在回家的梧桐小道上。
在七月的时候,谭怡和周堃结婚了,周堃每天都要来我的花店给谭怡买一束花。谭怡将家中的花拍了张照片发给我,还发了一条语音,点开是她幸福的声音“我家这位马上也要开花店了。”我笑着回复她,浪子回头金不换。
十月的时候,我在家里羊水破了,谭毅恒火急火燎地将我送去医院,在医院里我生下了一个女儿,叫谭思芸。每年陈明凇的忌日,我都会去看他。在谭思芸五岁那年,我带着她来到了陈明淞的墓前,“妈妈,你为什么每年都来?这位叔叔是谁呀?”她甜甜地说,“妈妈的故人,你要替妈妈记住他,他叫陈明淞。”我蹲下身捏了捏她的小脸,“好。”她甜甜地答应了。
陈明淞,这世间最遗憾的不是离别,而是遗忘。这个世界的快速发展都与你无关,而我也无法为你停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