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64

电闪雷鸣的午夜,百乐门后巷路灯闪烁,雨势徐急徐缓,青石板路上不断有车辙碾过,四零三浴室的后窗微敞,不断传出一股咸腥潮湿的气息。

乔楚生站在盛满花瓣的浴缸前,酒精的后劲让他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路垚不情不愿地晃悠进来,“非得现在吗?”

白明苏正在仔细查看死者胸前的匕首,而后用指尖蘸取稍许浴缸内的血迹嗅了嗅,路垚一见满缸的鲜红不停作呕,撒腿就跑了出去。

盛洛嫣在套房的客厅来回踱步,一见白明苏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是钱小姐吗,明苏?”

白明苏点了点头,盛洛嫣阖上眼重重叹了口气,“真是晦气!怎么偏偏都赶在今天了?”

瘫在沙发上的路垚拼命压下胃部翻涌而上的不适问道,“谁啊?”

“钱亦茹,著名企业家,众多欧式奢侈品品牌的代理商,钱氏贸易公司的老板。”乔楚生解释道。

盛洛嫣的眼眸落在路垚身上,上下打量一眼,“这位是?”

“这是路垚,巡捕房的资深侦缉顾问。”

“三土,这是百乐门的老板盛七小姐,盛洛嫣。”

两人点头致意后白明苏问道,“洛嫣,是谁报的案?”

盛洛嫣连忙向门外招了招手,一位服务生惊魂未定地走了进来,“是他最先发现的,你给白小姐和乔探长,还有路侦探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方才十点半,我经过四零三房间,发现门是开着的就进去查看,没想到钱小姐竟死在了浴缸内,我吓坏了,第一时间报了案。”

“房间内还有其他人吗?或者你有没有看到形迹可疑的人?”路垚坐正身子问道。

“没有,今天晚上一二楼有盛大的酒会,客房部也抽调了一些人手过去,这一层只有我跟另一位同事,没有看到其他人。”

白明苏点了点头,“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晚上九点半到十点半之间。”

那名服务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案发后有看热闹的住客说自己在九点半的时候听到了叫喊的声音。”

巡捕将死者的丈夫董霖从浴室带到了客厅,他畏畏缩缩地擦着眼泪,盛洛嫣一见他立刻翻了个白眼,她理了理耳边的鬓发,似乎很不待见他。

董霖还未开口,白幼宁急匆匆地赶来了,一见到他兴奋地问道,“董先生怎么在这儿啊?”

“他是死者的丈夫。”乔楚生酒后有些晕眩,清冷的黑眸略微失焦,身形些许不稳。

身旁的白明苏下意识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两人视线相触后见他眉心微蹙,她垂眸慢慢缩回了手。

乔楚生见她紧抿唇角,忽然觉得自己怀中放绢帕的地方猛地刺痛了一下。

路垚瞥了眼乔楚生阴沉的脸色,心下明白两人应是又吵架了。

“什么!”白幼宁一听立刻来了兴致,刚要跑进浴室拍照,路垚一个箭步从沙发上起身拽住了她,“死者是社会名流,见不见报得家属同意才行。”

乔楚生询问董霖案发当晚钱亦茹整晚没有回家,他为何没有发现,董霖称自己当时喝多了,佣人说钱亦茹头疼先睡了,于是自己睡在了侧卧,需要的话佣人可以作证。

路垚想起钱氏贸易公司是莱兹相机的上海总代理,询问后发现董霖对公司的业务并不熟悉,他在公司的主要工作是陪合作伙伴喝酒应酬。

见董霖情绪十分不稳定,乔楚生让巡捕先送他回去,走之前盛洛嫣忍不住睥睨了一眼,表情很不耐烦。

盛洛嫣一直知道白明苏和乔楚生的关系,她拜托白明苏帮忙尽快查清这起凶杀案,否则百乐门的生意可能会受到影响。

“放心吧,洛嫣,乔探长会尽快查明的。”

“那就劳烦你们了,改日我请你们喝酒。”

盛洛嫣走后路垚悄悄来到白明苏身旁低声问道,“明苏姐,盛小姐为何这么讨厌董霖呀?”白明苏还未开口,白幼宁便凑过来说道,“嫌他软饭硬吃呗,谁不知道除了钱总,钱家所有人都特烦他,传闻他被老婆当街抽了巴掌都不敢还手。”

乔楚生因为饮酒不能开车,白幼宁和路垚由阿斗开车送回公寓,本来白明苏想随他们一起回去,路垚方才便发现她与乔楚生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于是偏要推她送醉酒的乔楚生回家。

乔楚生因破案需要才勉强支撑的意志在回到霞飞路别墅后全然溃散,阚大个和许姨将他搀扶进卧室时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两人离去后白明苏在床边坐下为他掖好被子,抬眸时才发现乔楚生正安静地看着她,台灯昏暗的光线下惺忪的眼眸水光莹莹。

乔楚生虽然喝了酒,面上却不显,头晕让他有些神情混沌,此时褪去几分清冷锐利,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柔和又乖巧。

醉意消散了他对白明苏隐忍的愠气,乔楚生慢慢牵过她的左手,垂眸不住地摩挲着她的无名指,勾唇时语气遗憾又无奈,“你最终还是不要我了。”

嗓音被醉意浸染带着些微的沙哑与低沉,“我们的婚戒也是,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白明苏闻言心口酸胀,她垂眸倾身靠近,在他额头落下轻柔的吻,“我只是生气,不是不要你了。”

今晚在百乐门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吧台边喝了好几杯酒,白明苏心下一阵悔意,责怪自己当时不该一时冲动摘下戒指。

或许是因为醉意而意识模糊,乔楚生对这一吻没什么反应,她的指尖轻拽住他的衬衫柔声说道,“你明早应该不会记得吧。”

话落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从英气的眉眼一路吻到高挺的鼻梁,虽然眼前的脸早已深深刻进心里,她还是止不住为之心动。

他只眸光颤动几分,呼吸仍旧不疾不徐,但落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床单。

乔楚生似乎因醉意渐渐醺红了眼睛,视线相对时她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眼尾,想着他明日应该记不起来,于是轻声坦言道,“你质问我的时候……”

心口袭来的细密痛感让她无法继续说下去,他是否知道自己质问她的时候,她有多难过。

声落垂眸时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白明苏吸了吸鼻子,眸光倏地凝在他无名指的婚戒上,思忖后她悄悄站起身,想偷偷找回自己摘下的戒指。

在卧室寻了一圈,衣帽间甚至洗手间都没放过,却一无所获。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床旁的立柜上,轻声打开柜门后一个保存十分仔细的漆木盒子落入视线,那里面竟有两张往返英国的船票。

这时敲门声传来,许姨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外,白明苏接过后吞吞吐吐地不知如何开口,“少夫人是有什么事想问吗?”

白明苏顿了许久,语气颇为怀疑道,“楚生,他去过英国?”

许姨闻言怔了怔,半晌喟叹道,“去过,那时我还在白家当差,经过书房的时候听到了他和白先生的谈话,白先生本不同意,但少爷坚持说想去看看您在英国的生活到底有多好,值得您义无反顾地抛弃他,白先生这才同意了。”

白启礼那时候才意识到女儿的离开是乔楚生心里迈不过去的坎儿,既然如此不如放他去英国,知道白明苏的病情后如何选择由他自己做主。

但没想到的是乔楚生找到白明苏公寓的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远在异国他乡的白明苏和林深聚在她的公寓简单地庆祝了一番,乔楚生见他们一起回家误以为两人已经同居,他在楼下独自待了一整夜后还是决定不去打扰她了。

昨晚寂凉的雨丝尚未停歇,白明苏的眼眸微微睁开,身体在柔软的床铺上舒展开来,她伸了个懒腰,突然意识到自己昨晚明明是在沙发上睡下的,此刻却躺在了床上。

乔楚生站在卧室的窗边,见她醒了偏头看过来,脸上的落寞神色悄悄敛起,他抬手将袖口的纽扣系好,“你洗漱下,一会下楼吃饭,我送你回公寓。”

白明苏瞥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乔楚生眼尾扫过她脸上些许窘迫的神色,“你的衣服许姨拿去洗了,从衣帽间里挑一件穿吧,尺寸都换过了。”

白明苏还未反应过来“尺寸都换过了”是何意,便见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她坐起身匆忙开口道,“我能不能留下来住几天?”

乔楚生脚步一顿,偏头看向她时眼眸闪过些许的不确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明苏低头思考良久道,“公寓的水龙头忘记关了,地板都泡坏了,需要修缮。”

他目光落在她娇柔的双手上,纤白的指尖空无一物,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那我给你开和平饭店的套房,你收拾一下搬过去吧。”

乔楚生走出卧室后懊悔地阖了阖眼,见她手上没了戒指,他气恼得不行,竟然开口拒绝了她。

坐在床上的白明苏失神地望着合上的房门,纤长羽睫缓缓垂下,复杂的情绪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潋滟的眼眸染上心酸,委屈却又无可奈何。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