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61
白明苏本无心与她言语，可卢槿柔一直对她和乔楚生相爱之事怀恨在心。
她上下打量一眼白明苏，慢步走过来嗤笑一声道，“哟，白大小姐，就您这身子骨还出来晃悠什么啊？不如提前在安老院订间房，等战争打到了上海再拖累楚生哥哥可不好。”
她冷眼瞧着白明苏，笑意尖酸刻薄，身后的捕快见是白明苏均垂首不敢作声。
白明苏本来无意纠缠，闻言她冷笑一声，勾唇阴阳怪气回击道，“可你楚生哥哥就愿意被我拖累，你说怎么办呢？”
“你……”卢槿柔柳眉紧蹙，“当年是我先抛弃了他，我不要的东西这么多，白大小姐要是喜欢可以来我家捡破烂儿。”
“我听说前几日上海名媛宋小姐丢了一只杜先生送她的翡翠麻花镯，她愣是不让找，说自己应是与那镯子无缘。”
“你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白明苏抬眸乜了她一眼，唇角挂着讥诮的笑意，“不像卢小姐，丢了宝贝还非要强求，人家不想搭理你，你还怪他不懂得感恩你的不知好歹。”
“白明苏，我叔叔是浙江督军，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卢槿柔恼羞成怒，瞋目道，“你等着，我小嘉哥哥马上就要回上海了，我一定让他好好教训你！”
“你要教训谁啊？”
卢槿柔一听立刻回头，眉眼一瞬换上娇笑，“楚生哥哥，你怎么来了？”
乔楚生掠过卢槿柔径直走到白明苏身前，她昨晚刚从广慈医院回来，他本不同意她来正阳路监狱，但白明苏说事关黄老大，必须尽快查清，否则陈有立一死，两家必定结下恩怨。
“我陪你去医院吧。”他牵紧白明苏的手低声道，指尖传来的凉意令他眸光微颤。
白明苏点了点头，另一只手环住他的手肘，抬眸向卢槿柔挑了挑眉，“卢小姐，我和我先生还有事，先走一步。”
“先生？你们订婚了？”她瞟一眼白明苏葱白的指尖，这才发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等我们结婚，还请卢小姐赏脸来喝杯喜酒。”
两人走过卢槿柔身边时她伸手扯住了乔楚生的衣袖，眼波流转，颇为委屈道，“楚生哥哥，你真的要娶她吗？真的不愿意跟柔儿在一起了吗？我们之前还一起在百乐门跳舞呢。”
“卢小姐，我夫人在这儿呢，请你自重。”乔楚生抬起手臂挣开了她的手，“失陪了。”
乔楚生开车将阚大个送回巡捕房，让他找辆车去接路垚，自己则开车带白明苏直奔广慈医院。
他偷偷瞄一眼白明苏阴郁的脸色喉结滚动一声，半晌开口解释道，“你离开的那两年，六子被人陷害过一次，在正阳路监狱蹲了半年，斧头帮的刘四宝当时也在里头，他之前跟青龙帮结过梁子，于是纠结牢犯处处找由头揍六子，打得实在太狠，我在监狱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上忙。”
当时典狱长因为两边都不想得罪，于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乔楚生知道再解释下去白明苏可能会更生气，可还是不想她有所误会，“没办法，我就去找卢狱长，希望他能帮帮忙。”乔楚生叹了口气，“当时正好赶上卢狱长在百乐门为卢槿柔过生日，就是在那时她提出只要我陪她跳支舞，她就让卢狱长悄悄打点管狱员，让六子少挨些揍。”
白明苏深知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她没有吃醋的立场，但还是控制不住心口的酸涩开口问道，“她要是提出让你娶她，你会吗？”
乔楚生犹豫了一瞬，偏头望向她侧脸的眼神些许破碎，“会。”
他吸了口气，墨眸因酸胀而微微泛红，“当时你已经离开了上海，对我来说娶谁都一样，六子跟了我这么多年，出于江湖道义，我也不能看着他被活生生打死。”
黛蓝小汽车在广慈医院的院子里停下，白明苏敛起眼底的情绪打开车门，“我自己去吧。”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离枪决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时了，你回巡捕房等路垚回来，看看会不会有新的线索。”白明苏还未走到林深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门内传来一声温声细语的“林深哥哥”。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好似捅了公鸡窝，咯咯个没完。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位姑娘面色不善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见白明苏站在走廊窗边顿时拂然道，“我说林医生怎么对人这么冷淡呢？原来真的有佳人相约呀！”
白明苏刚要开口解释自己是来看病的，林深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不冷不热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相信啊。”
那姑娘恼怒不已，“那你家杜先生为什么还要给你安排相亲啊？”
“可能是觉得我配不上她，于是为我安排一个配得上的人。”
白明苏忍不住剜了他一眼，余光瞥见门旁的楼梯上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乔楚生，可刚刚他们明明在门口分开了。
那姑娘狠狠地瞪了白明苏一眼，冷哼一声后离开了。
林深抬眸问道，“你怎么来了，又不舒服吗？”
“最近老是有一点阵发性呼吸困难。”
“那你还在外面等着？我的婚姻大事比你的命还重要吗？”林深急忙带她去诊疗室。
“挺重要的，你不是怪我挡了你的姻缘吗？”
林深没好气地睥睨一眼，“那我也没让你拿命还。”
“杜先生给你安排相亲了？”
林深“嗯”了声，“可能是听说你和乔探长就要订婚了，知道我没有机会了，于是开始催我早日定下婚事。”
“那你为什么还故意把人家气走？”
林深嘴角上挑，半开玩笑道，“我配不上她。”
*
路垚在乔楚生放置旧物的一间小仓库找到了西区下水道设计规划图，他发现只有剧院和沙逊银行之间的下水道装了用来泄洪的粗管道，可以容纳人通行。
白幼宁去棋苑找路垚和乔楚生告知他们工部局担心黄老大劫法场，把枪决提前到了当日凌晨，迫不得已乔楚生带着巡捕将皮影剧院上下拆卸了个遍，但仍旧没有找到凶手可以逃走的秘道。
想不通的路垚蹲在戏院门口倏地听到了盛乐会喧闹的音乐声，乔楚生说盛乐会最近搞活动，门票、酒水都免费，天天爆满，而且用钱买通了附近所有的巡捕和保安，一直狂欢到天亮。
路垚想起林小白之前来告诉他，沙逊先生最近在转移资金，去了电话后得知明日即将有一条载有三四百人的船起航香港。
路垚这才明白过来，有人盯上了沙逊先生银行的黄金，想在资金转移之前利用棋苑通往沙逊银行的的泄洪管道，挖秘道进入银行仓库窃取黄金。
幸好乔楚生带着巡捕及时拦下，才避免了沙逊先生的损失。
意外解决黄金劫案，路垚此时确定皮影杀人案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密室，所以凶手并不是通过秘道逃跑的。
案发当晚在那个储藏室里从头到尾就只有死者陶宇一人，凶手利用倒车镜原理在走廊上事先放置了一面大镜子，自己则在拐角的另一个房间操纵皮影制造了陶宇被皮影杀害的假象。
之前巡捕敲墙搬动钟馗画像时十分费力，这让路垚起了疑心，揭开那幅画像后里面果然藏了一面镜子。
当晚的皮影戏其实是吴培彦和以前做琴师的门房老葛配合完成的。根据验尸报告，死者体内含有大量的降压药，陶宇长期吸毒，被人下了高浓度的降压药后在演出开始之前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是吴培彦利用皮影戏中间三分钟不带唱的时间间隙，将陶宇从后台拖至储藏室，在他手里塞上陈有立的纽扣，用沾有陈有立指纹的木棍杀害了他，死者当时穿的晴纶裤子，拖拽时会有细丝黏在地面，这种痕迹拖把拖不掉，但用米芬矬松试剂可以验出变色。
吴培彦杀了陶宇之后受到了挟持黄金那伙人的威胁，让他给剧院的员工放假，且不得过问剧院附近发生的任何声响。
皮影杀人案结案后乔楚生在陈有立行刑之前赶到法场救下了他。
陈有立也对黄老大坦白是英国人给了他丰厚的报酬，让他代劳买下戏院，以达到他们劫持沙逊银行黄金的目的。
结案后乔楚生和白明苏去白家给白启礼送结案报告，路上想起陈有立险些被枉杀，白明苏心下一阵后怕，见她一直沉默不语，乔楚生以为她还在为自己在监狱门口的解释生气，于是降低车速缓缓开口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
“你如果不想搬去霞飞路别墅，最近还是回白家住吧，身边得有人随时留意你的身体状况才行，你一个人住公寓我不放心。”
乔楚生还在担心她身体出现不适是因为自己的不克制，所以不再坚持让她搬去霞飞路别墅。
白明苏其实也明白当时他不会拒绝娶卢槿柔是事出有因，但一想卢槿柔在那两年中经常缠着乔楚生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他再一说让她回白家住，心里便越发气闷了。
乔楚生见她面露不悦，柔声哄道，“不想回白家的话住维克多套房也可以，我出钱，到时候请一个酒店的私人管家时时留意你的身体状况，想住多久都行。”
在气头上的白明苏偏要跟他对着干，“我哪也不去。”
一阵刹车声响起，乔楚生将车停在林茵路边，他把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看着白明苏幽冷的眉眼耐着性子问道，“你成心想让我担心你，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