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51
白明苏身着水蓝色旗袍，下摆绣着几朵凄美的茉莉，清冷的身影在阴沉的云雨下生出几分萧瑟。
雨雾蒙蒙下她撑着伞走进庭院，轻柔的雨声顺着层层叠叠的仓黑色瓦片流下，飞溅如珠，声似击玉。
乔楚生胸前清晰的血痕落在她眼中，轻抿的唇角下升起少许冷意。
“轩叔，回国这么久尚未前来拜访您，是晚辈失礼了。”白明苏放下伞，刚要行礼被乔楚生抓住手臂，他隐忍的墨眸此刻微微泛红，发梢滴下点点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倔强地不肯让她弯腰行礼。
胡竹轩见状开口道，“这么久不见，你倒是为我备了份大礼！”
白明苏轻轻颔首后乔楚生放开了手，“轩叔，谢臻是个好老师，可他手上沾了人命，如果不是穿着警服，我们也万不会为难他。”
“你手上没有人命？”
打手们站在他们周围，雨幕时断时续压迫在周身，白明苏眉间晕开淡淡的笑意，“轩叔，丁容先虽然不无辜，但他不是帮派人员，谢臻愤恨他可以理解，但他没有权利决定丁容先的生死，公共租界法不容情，这您是知道的。”
乔楚生望着她因冷意而凝白的脸，心中涌上无尽的疼惜，指尖不由得合拢成拳。
“我不管什么公共租界，咱们这梁子是结下了。”
白明苏闻言打开手包，将一份契纸递给身边的打手，“轩叔，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我懂，这个您老过目，我青龙帮是万不想与您结怨的。”
胡竹轩接过契纸后一怔，乔楚生刚要上前被白明苏拦住，他心急如焚地看着她温润的眉眼，“这是你拿命拼下的，不能交出去。”
令人窒息的阴沉暮色仿佛在脸上凝结了一层寒霜，白明苏低声道，“这条航线如果给了轩叔，也许不失为好的归宿。”
胡竹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沉声道，“明苏，你可想好了？”
“当然，我只有一个要求，这条航线不得运送一分烟土进入中国，您老可否答应？”
胡竹轩并未回答，半晌他将契纸折叠后站起身。
白明苏看着他慢步走进雨幕中，身边的随从立刻撑伞，他接过雨伞遮住她头上不住下落的冷雨。
白明苏此刻脸色苍白，盯着胡竹轩意味不明的眼睛，她心下生出几分紧张，但脸上全无显露。
片刻胡竹轩将契纸递给白明苏，她垂眸瞥了一眼并没有接过，“您这是何意？”
“另一条航线，你已经给了林深对吧？”
乔楚生怔然，他还从未得知此事，抓住领巾的手下意识变得骨节突出、泛白，心口不由得涌上一丝失落。
白明苏直视着胡竹轩，镇静自若地开口道，“是。”
胡竹轩点了点头，白明苏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得江湖尊敬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重道守礼，在乱世中从不发国难财，算是上海滩这么多大佬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她也一直很看得开，在局势越来越紧张的上海滩，将航线给予林深，得杜家庇佑确实不失为一条上策。
“这条航线我只要一半的收益，并且我向你承诺绝不用它运送烟土。”
白明苏垂眸接过契纸，她刚要抱拳行礼被胡竹轩抬手制止了，“阿宝有你这样的姑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胡竹轩将手里的伞递给白明苏，他走回廊檐下，没有回头轻轻摆了摆手，白明苏立刻扯过乔楚生的手，将他拉进伞下。
*
广慈医院的急诊里，白明苏一只手拿着毛巾擦着发丝不住滴落的水珠，另一只手握着乔楚生的衬衫，隔断屏风内护士正在为他包扎，滚烫的血液在伤口处涌动，止血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才遮住那道阴森可怖的血痕。
屏风被推开后白明苏冷着脸站起身，她将衬衫递给乔楚生，他心虚地接过，不时瞥一眼她冷峻的眉眼。
“为什么不告诉我就一个人去？”
护士见白明苏脸色不佳，急忙整理好物品退出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乔楚生慢条斯理地系扣子，“你回国后一直是林深在保护你，你上次生气的时候说自己在英国时很依赖他，我也想自己能保护你，能被你依赖。”
白明苏听后一瞬没了气势，“那是气话。”
“可我们没和好时你有事也总是习惯找他商量。”乔楚生垂眸喃喃道。
白明苏立刻识破他的心思，眸色沉沉道，“你别转移话题，我们在说你为什么独自去见胡竹轩！”
乔楚生讪讪地抬起头，“不想你被为难。”
“那你就为难自己？”白明苏愠怒地看着他，“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许你总是把自己放在最后考虑。”
“知道了。”他抬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我都受伤了，你就别责怪我了。”
白明苏忍下眉眼间的怒意，她向乔楚生伸出手，“刀拿来，我当初给你的时候是想让你拿它保护自己，不是让你对自己动手的。”
乔楚生将身旁的西装外套揽到身后，耍赖般阻止道，“这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想起自己之前向白明苏要银镯，又心虚地补充了一句，“那我送你的东西，你也没给我呀。”
“你要吗？”
“不要，不要！”
衬衫纽扣系好后遮住了胸前的止血绷带，白明苏叹了口气，眸中染上些许心疼，“疼吗？”
“疼！好疼！”乔楚生拉住她的手腕说道，“早知道我划浅一点了。”
“乔楚生，你改行学医吧？”白明苏嗔他一眼。
“为什么？”
“解剖成绩绝对比路垚好。”
“……”
*
乔楚生日日算着时间终于迎来了白幼宁的生辰，连日破案的四人终于得空休息一番。
白明苏一大早就回了白家，亲自吩咐下人准备生日家宴，还专门邀请了金门大酒店的姜师傅来家中掌勺。
那天约白幼宁在飞达咖啡馆见面，白明苏特地去选好了她会喜欢的栗子粉蛋糕。
白幼宁给白家打电话时才得知姐姐早已回家准备自己的生日宴，本来计划生日当天以白明苏陪她逛街为由，去大周百货取乔楚生提前准备的衣服和首饰，现在只好临时更改行程。
白幼宁和路垚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回到白家时白明苏和乔楚生正在露台陪白启礼聊天。
路垚一见白启礼连忙颔首，“白先生，在下冒昧前来参加您的家宴，实在打扰了。”
白启礼乐呵呵地指了指路垚，“路先生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爹一直念叨你破了谭伯伯的案子，青龙帮欠你的人情，还没好好感谢过你呢。”白明苏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身后的乔楚生连忙招呼吴妈端来茶水。
“谢他干什么，姐，你快来看，我给你买了礼物。”白幼宁偷偷跟乔楚生交换了个眼神。
“你这丫头，对路先生客气一点。”白启礼笑道。
“不碍事的，她不动手已经很好了。”路垚故作委屈地摆了摆手。
白幼宁听他又胡说八道立刻抬起巴掌，白启礼见状眼疾手快地举起手里的手杖横眉道，“手放下！没规矩！”
乔楚生忍不住凑到白明苏耳边低声说道，“果真是亲父女啊，动作都一模一样。”
白明苏浅笑一声，接过白幼宁手里的购物袋，“你生日干嘛给我买礼物？“
白幼宁搂住她的手臂撒娇，“这些年一直是姐姐照顾我，我也想表达表达我的心意嘛！”她扬起唇角说道，“而且你跟楚生哥送我的那双鞋子，我太喜欢了，这是谢礼！”
“明苏姐，你要不要去试试，这条裙子幼宁挑了许久，肯定很适合你。”路垚连声附和。
白明苏犹豫着想要推脱，今天是白幼宁的生日，理当让她万众瞩目才是，自己不想出风头。
“去嘛，去嘛，我也想看，姐！”白幼宁摇了摇她的手臂，“我也买了的，待会我也去换！”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乔楚生，他轻抬下颌柔声道，“既是幼宁的心意，你去试试吧，今天她是寿星，这个面子你可不能驳了去。”
回到卧室打开购物袋后入眼是一条暗红色丝绒鱼尾裙，露背领口用珍珠点缀，裙摆流畅，剪裁妥帖，精致的刺绣和珠片衬得冷艳而优雅。
犹豫片刻她还是换上了裙子，身后的拉链不便合上，她捂着领口站在镜子前打量一番后觉得过于隆重了。
这时吴妈正好经过门口，虚掩的门内传来白明苏的声音，“吴妈，能进来帮我个忙吗？”
吴妈见白明苏的礼服后背拉链未合心下明白，刚要踏进门余光瞥见乔楚生的身影，他刚好去地窖取酒经过不远处的楼梯。
“楚生少爷，您能过来帮个忙吗？”吴妈立刻高声喊道，又转向门内对白明苏说道，“大小姐，姜师傅着急让我过去打下手，楚生少爷马上过来。”
话落还未等白明苏言语便匆匆离开了。
乔楚生进门见白明苏捂着胸口站在镜子旁连忙放下手中的红酒，快步走了过来。
自柔软纤细的腰肢至颈骨，白明苏的肌肤柔和细腻，在窗口倾泄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乔楚生悄悄移开眼睛，垂眸将她的长卷发拢到胸前，指尖轻提拉链，鱼尾裙勾勒出的姣好身段慢慢呈现在眼前。
透过镜子白明苏盯着乔楚生今天穿的红丝绒西装微微出神，暗紫菱纹衬衫搭配棕色星点领带和深灰马甲，与她身上的鱼尾裙竟莫名相配。
拉链系好后乔楚生从身后握住她的肩膀，两人一起看着镜子里对方的装束都有些愣神。
“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没有吧，幼宁不是说她也给自己准备了礼服。”乔楚生渐渐收紧手臂，将她揽进怀里，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拂开，细密的吻情不自禁地落在白皙的玉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