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34
乔楚生神情寒凉地坐在餐桌旁，仰头又喝下一杯红酒，桌上六道菜色的正中央正是豉油糖黄花鱼，只不过现在已经没了热意。
众人离开后三楼又恢复了静默，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明苏见他眸色暗淡，抬手夺过了酒瓶，“一会儿该醉了。”
她今晚已与林深、钱德勒曼森教授吃过饭，此刻毫无饿意，但看着他准备的一桌菜还是抬起了筷子。
“鱼做的不错呀，和吴妈做的很像。”
“别吃了，都凉了。”他衬衫卷到手臂中央，领口巾取下后露出麦色线条的锁骨，桌上的烛火在纤长的眼睫下落下昏暗的情绪。
“我不知道是你，否则不会动枪的。”她放下筷子，“要不我自罚一杯？”
乔楚生先一步拿走了她手边的红酒瓶，嗔她一眼道，“你还敢喝酒？”
白明苏自然是不敢喝酒的，她的身体状况不容许她胡闹。
乔楚生盯着她清柔的眉目蓦地叹了口气，“要不你还是动枪吧。”他指尖解开枪套，拉过她的手腕，将手枪放在白明苏的掌心。
细眉微挑，她盯着枪口上膛，“乔探长，这就撑不住了？”白明苏懂他的意思，乔楚生说的不是刚刚的误会，而是她与林深的一举一动都让他于心难安。
乔楚生垂下眼眸，饮酒后微红的耳尖和脖子带着一种他独有的冷俊性感，“眼睛勉强撑得住，心里撑不住。”
白明苏对上他的视线，红润的眼尾情难自抑，“眼睛红了不是喝酒喝的吗？”
他抹了把脸，酸涩的鼻子却止不住地将情绪涌上眼眸，乔楚生重新握住红酒瓶，“你还是让我喝醉吧，这样还能给我留些颜面。”
“你不是都答应哄我了吗？”白明苏瞥一眼桌上的饭菜，勾唇笑道，“颜面确实重要，但是为了哄人而丢失颜面也还好吧。”她撑住桌子倾身靠近乔楚生，他忍不住直起腰想听她要说些什么，“反正只有我知道。”
他目光落在娇笑的唇角，神态柔美的她像是个胜券在握的猎人，狙击的枪口即便不落在眉心，也能让猎物毫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骨节分明的手碾住她的下颌，汹涌的醋意宣泄而出，他唇瓣温热，带着诱人的酒气，即便耐着性子，乔楚生温柔的吻也如同烈焰般炙热。
“你这不是在哄我，你是在占我便宜。”呼吸间隙她连忙退开身子。
乔楚生的手按在她后腰，阻止她离开太远，“那你占回来吧，我不介意。”
“以前你喝完酒总是很乖。”白明苏抬手拭去他眼尾即将崩落的泪。
乔楚生站起身，拉开了身后的椅子，他半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腰，鼻音浓重道，“乖到任你欺负，是吧？”
“我欺负过你吗？”她明知故问道，娇柔的笑意在眸中若隐若现。
乔楚生搂住她的腰抬起头，他轻抬起腰，滚烫的吻浅尝辄止，“就是这样欺负的。”
“胡说，我每次只是偷偷欺负一下，你这都亲两次了……”她越说越没了底气，明明刚才还否认欺负过他。
乔楚生轻笑一声，“不是你问我有没有欺负过你吗？我这是示范给你看。”他墨眸沉落下来，喉结滚动一声后说道，“所以我也只欺负了一下。”
白明苏定定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似乎从乔楚生眼底看到了一缕翻滚上来的暗色，却转瞬即逝。
她栗色的卷发落在他脸旁，挠得人心痒，乔楚生盯着娇柔的眉眼心口一滞，好似回到了订婚那年，她巧笑嫣然地站在自己身旁，挽住他的手臂大方接受大家的祝福。
他在心里暗自庆幸，这么多年她仍然在自己身边。
*
“独家！独家！吸血鬼替天行道，惩治黑帮败类！”卖报童的声音从公寓楼下飘过，白明苏站在窗口旁，指尖的牛奶杯热气缓缓上升。
路垚正趴在餐桌上，手里的放大镜在上海租界下水道规划图上一点点挪动，他昨天给白明苏去了电话，托她跟在政府工作的朋友要来这张图。
“有发现吗？”白明苏盯着他认真的眉眼问道。
“倒是有些发现，我还不确定。”
白幼宁举着手里的报纸乐呵呵地傻笑，脸上敷的黄瓜片随着她扯动的嘴角摇摇欲坠。
乔楚生气嗖嗖从门外走进来，把手里的报纸“啪”地一声甩在桌子上，路垚惊了一跳，抬眸与白明苏视线相触，不明所以地耸了耸肩，白明苏指尖敲了敲报纸的头版新闻，他这才明白过来。
“你什么意思？”乔楚生压抑着怒火对白幼宁吼道。
白幼宁坐直身子，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怎么了？”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瞎写？”
“不是我写的。”白幼宁拿过报纸，眼睛滴溜一转谎话就出了口，她狡辩道，“你看署名，作者是莲心。”
“莲心是你笔名，你当我傻呀！”乔楚生叉腰怒吼道，一直以来他对白幼宁都客气有礼，但这次她的文章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证据呢？”白幼宁仍旧不肯承认，“请问你怎么证明这是我写的呀？”
白明苏叹了口气，路垚瞥一眼桌上的报纸，忽而眼眸闪过狡黠的笑意。
乔楚生脸色由白变红，他缓了口气，遏制住怒火道，“白幼宁，是不是吸血鬼我不在意，但那些死者里面不是每一个都是帮派分子，良叔你也认识，人家是大慈善家！”
白幼宁盯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问道，“真的吗？”
“你知道去年冬天，他给淮北灾民捐了多少棉衣吗？”
“良叔在法租界贩烟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他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点数吗？”白幼宁理直气壮地毫不相让，“他之前还企图利用我姐的航线运送烟土，被我姐在百乐门公开警告过，这件事你也不记得了？”
路垚撇撇嘴，为白明苏和乔楚生有白幼宁这样的妹妹感到头疼。
乔楚生双手撑在桌子上埋下头，他一直以为白幼宁只是年轻任性妄为了些，可在原则性问题面前还是知道分寸的，却没想到她完全不顾及青龙帮在上海滩的斡旋有多么不易。
“算了。”白明苏拍了拍乔楚生的衣袖轻声道。
乔楚生绷紧脸，嘴唇发青，“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报道如果助长了那些行凶者的嚣张气焰，激起了他们的犯罪冲动，上海滩的老大屈指可数，连身边有四五个保镖的良叔都没能逃过，他们的矛头若对准了你姐，你还来不来得及后悔？”
路垚见乔楚生剑拔弩张的样子点头道，“终于用脑子说了些道理。”
“闭嘴！”白幼宁和乔楚生同时开口怼道。
白明苏对他们吵架见怪不怪，她指尖慢慢攀上桌子中央的报纸，悄悄向自己的方向滑过去，路垚瞧见她的小动作，暗自勾唇笑了笑。
“老乔，我觉得现在还有一件事跟白幼宁乱写一通一样重要。”
“什么？”乔楚生怒视着白幼宁，回答路垚的声调也连带着提高了几分。
白幼宁听完乔楚生的话终于没了气势，一想到自己的稿子或许真的会给白明苏招来麻烦，她垂眸有些后悔自己的不计后果。
路垚向白明苏的方向努了努嘴，被白明苏瞪了一眼。
乔楚生见她的手正按在报纸上蹙眉不解，“你做什么？”
“没什么呀。”白明苏干笑两声，略带心虚地瞥了眼手下捂着的报纸，“眼不见心不烦嘛。”
乔楚生握住她的手腕，从她手下抽出报纸，前后翻看一通终于发现了另一条被他忽视的新闻。
标题赫然写着“锦江饭店出双入对，林五爷与白大小姐疑似好事将近”。
路垚眉眼一弯，想着幸好这条新闻的作者没有白幼宁那么恶趣味，否则乔楚生此刻的脸色应该更精彩。
“我们是有正事才去锦江饭店的。”她见乔楚生一瞬失落的眉眼，忍不住开口解释道。
“什么正事需要挽着手？”他苦笑一声，眼睛憋得通红，“这照片拍得……确实般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