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26
急救室外的白幼宁已全然崩溃，她声泪俱下地抓着路垚问道，“瞒着什么，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路垚哭丧着脸，“我只是猜测明苏姐有事瞒着我们，才总是无缘无故消失一段时日。”
“所以你支持楚生哥跟我姐分手？”
路垚摇了摇头，“老乔是真的想让明苏姐过得安稳。”他心虚地瞥一眼白幼宁，“只是我想明苏姐那么爱老乔，也许分手一事会让她袒露心声，我们也没想到……”
乔生省盯着自己手上的鲜血，眼泪不住地掉下来，白启礼拄着手杖出现在走廊尽头，六子跟在身旁，乔楚生立刻站起身颔首道，“老爷子。”
白启礼拍了拍乔楚生的肩，鬓角已些许花白。
乔楚生扶着他坐下来，下颏的泪还在滴落，“怎么回事啊，爹？”白幼宁在他面前蹲下身哭道。
“楚生，以前明苏不让我告诉你，她希望你此生得所爱，留善终。”白启礼的手杖微微颤抖，“连幼宁都不知道，她娘亲死在了烟床上，并不是因为鸦片，而是因为家族遗传的扩心病。”
乔楚生的眼眸空洞无神，两滴泪珠挂在眼睫上将落未落，“两年前她突然退婚去英国也是因为这个病？”
白启礼点了点头，“钱德勒曼森教授替她稳住了病情，她是硬撑着回到上海的，说是想帮你在租界站稳脚跟。”
乔楚生眼前闪过许多往事，退婚时他的狠心指责，回国后他的冷言冷语像一把刀抵入心脏，咸涩难忍的血腥味哽住喉咙。
“难怪林深在康桥医学院主攻心脏外科。”路垚喃喃道。
白幼宁心中一颤，“那我姐会不会跟娘亲一样……”路垚瞥了眼乔楚生毫无血色的脸，蹙眉拍了拍她的肩，阻止了白幼宁说下去。
林深摘下口罩推门而出，白大褂上还留有斑驳的血迹，他见白启礼忙颔首，“白先生。”
“明苏怎么样？”白幼宁扶着白启礼起身，他语气都在颤抖，在江湖闯荡这么多年，也只有两个女儿能让他心生胆怯。
林深抿了抿唇垂眸道，“我不想瞒您，明苏的情况很糟糕，但暂且没有生命危险，休养一段时日后她必须跟我回英国。”
白启礼阖眼抚了抚心口，“好，好，听你安排。”
“我们能见见我姐吗？”白幼宁焦急问道。
林深瞥了眼乔楚生，“暂时不要打扰她了。”他语气很克制，但话下那种隐隐的不满和责问之意呼之欲出，“乔探长，我希望你能听从我之前的建议。”
“我知道了，我不会打扰她。”乔楚生的声音紧绷而暗哑，他在极力隐忍内心翻涌的悲楚。
一周后白明苏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路垚在白幼宁的生拉硬拽下来到广慈医院，进病房之前他扯开白幼宁的手说道，“我不进去！”
“我姐想见你！”白幼宁蹙眉不解，“你又不是楚生哥，你有什么不能见我姐的？”
话落乔楚生提着热水壶出现在他们身后，脸色颇为不悦，“你们干嘛呢？”
路垚心虚地挪开眼睛，“我这个人有强迫症，抓不到真凶我晚上会失眠的！”
白幼宁在路垚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你又藏着掖着是吧？这跟见我姐有什么关系！”
乔楚生盯着路垚窘迫的样子正色道，“真凶？何主编被杀案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三人正说着沈楠打开了病房门，“明苏让你进去。”她瞪着路垚说道，之前他和邹静在英国分手的事让沈楠对路垚颇为不满。
白幼宁将带来的鲜花插在窗台的花瓶里，路垚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明苏姐，你是不是猜到真凶了？”
白幼宁转过身见他垮着脸疑惑道，“真凶是谁？”
“童丽。”
“别闹，两百大洋赖着没给你，也不至于说她是凶手吧！”白幼宁翻了个白眼。
白明苏撑着身子坐起来，路垚起身给她垫了个靠枕，“谢谢。”
她垂下眉眼，内心备受煎熬，“叶瑛当年的杀夫案很轰动，楚铭和林深私交甚好，所以他一直在追叶瑛以及案发后顶不住压力逃往法国的事，我都知道。”
路垚叹了口气，“如果当年他出面作证，也许就不会有如今的谋杀案。”
“确实。”白明苏眸色冰寒，“那天你们提到楚铭后我便托法国的朋友查了叶瑛女儿林其华的沙龙，结果发现林其华的容貌与大公报的童丽一模一样。”
白幼宁瞪大眼睛，“童丽是林其华，那真正的童丽呢？”
“她还在法国，童丽与林其华在巴黎互换了身份。”白明苏看向路垚，“你是怎么发现的？”
路垚抬眸淡淡道，“那天幼宁拉着我去找童丽理论泄露案情资讯时我把随手拿的面包弄掉了，捡起来之后童丽特意把面包掉了个头。”
“这能说明什么？”白幼宁抱臂问道。
白明苏心下了然，“长棍面包不能反着放，有个说法，反放的面包是给死刑犯准备的，不吉利。”
白幼宁皱起眉头，“我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那是法国的风俗，所以只有常年在法国生活过的人才会知道，这恰恰说明童丽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从未出国。”路垚解释道，“我还让阿斗查了瑞星船运的订票记录，两年前从法国来上海的订票人里有童丽的名字。”
白明苏内心经历了一番挣扎之后还是决定成全乔楚生，半晌她启唇低声道，“这个案子停吧。”
“为什么停啊？”白幼宁思维混乱，胸口烦闷不安。
路垚望向白明苏的眼神颇为复杂，其中掺杂一丝失落，“明苏姐，你当年是康桥法学专业最优秀的毕业生。”他苦笑一声，“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还可以理解，我这个人没什么原则。”
白幼宁眸色一沉，“我听明白了，何主编案真正的凶手是童丽，姐，你想为了楚生哥放了她？”她吸了吸鼻子，语气愠怒，“你们放了她一时，总有人会发现这案子背后的真相。”
“明苏姐曾是白风堂堂主，林深是杜先生颇为看重的养子，上海滩不会有人想跟他们做对，瞒下来并不难。”路垚眼神飘忽不定，这也是他不想来见白明苏的原因，他已预料到她会为了乔楚生保住童丽。
“可……”路垚向白幼宁使了个眼色，打断了她的话。
合上病房门之后，白幼宁气结低吼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我姐，楚生哥和童丽才是真正的逢场作戏啊？”
路垚将白幼宁拉远些说道，“明苏姐如果知道老乔对她根本没死心，她还能安心跟林深去英国吗？那老乔做的这些不都白费了吗？”
乔楚生从走廊的椅子上站起身，“凶手是谁？”
路垚瞥了眼他阴沉的脸色，“童丽。”
“我现在去给巡捕房打电话，抓童丽归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