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饺子

向南费劲地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没什么，可能是饿了，都在等你吃饺子呢，快来啊。”

苏御被他招呼过去，食堂的打饭大妈看见苏御来了，扯着高亢嘹亮的嗓门儿喊：“队长，今儿可是牛肉馅的哈，你得多吃点！刚出院，好好补补！”

苏御拿着铁盘走上前去：“好嘞！先给我来上20个，有日子没吃荤腥，可憋死我了。”

大妈大勺一捞，十分不吝啬地往苏御盘子里一扣说：“大小伙子吃20个怎么能够，多来点，今天包得多，肯定管够！”

向南背着苏御使劲招呼队员们，用嘴形说：“都干嘛啊？快过来啊！”

大家这才擦擦眼睛，三三两两地拥上去，李笑把苏御手中的盘子抢过来说：“这种小事儿怎么能让队长干，你们长不长眼神儿，快扶队长去上坐！”

万节和林幼姿两个人一人扶一条胳膊，把苏御搀扶到餐厅长桌的最头上的位置。

白晓倜端一碗热汤小心翼翼地捧到苏御眼前道：“队长先喝点饺子汤暖和暖和。”

楚尧则在一边调酱汁儿，一边说：“队长喜欢吃辣，不过刚出院就先别吃了，醋和糖的比例刚刚好，队长你试试。”

苏御拾箸夹起一只饺子，放进楚尧调好的酱汁儿里沾了沾，在大家企盼的目光中塞进嘴里，嚼了两口，立刻点点头，含糊不清道：“好吃，皮薄馅大，汤汁儿丰富，没退步。”

大家都乐了。

李笑凑上前来，没羞没臊地问：“老大，甜吗？”

苏御满嘴吃的没功夫搭理他，敷衍地一点头：“甜。”

“甜有100种方式。”李笑说，“蛋糕，掺了糖的醋，还有每天98次的想你。”

“噗……”

“你行不行了啊你！”

“有病吧！”

“咳咳……”苏御呛了一口，笑着往李笑嘴里塞了一个饺子说，“再好吃的牛肉也比不上你这个心头肉，快吃吧！”

“啥心头肉啊！”万节朝李笑后脑呼一巴掌，“猪头肉吧！”

说笑间，向南又端过来几盘饺子说：“别瞎开玩笑了，快吃饭，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我说小司啊，你愣什么神儿，不是整天嚷嚷着要去看队长吗，队长回来了你怎么躲那么远？”

向南这么一喊，苏御才想起来少了点什么，从他进门开始还没听到司天稹的声音，他不禁看向角落里那个人，司天稹跟他一对视，立刻便把视线抛向一旁。

苏御就奇了怪了，招呼他：“天真，你一个人在那边撒什么臆症？还不赶紧过来吃饭。”

司天稹别别扭扭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大家给让开的凳子上。

每个人都知道司天稹是苏御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堪称关门弟子，所以平时对他格外照顾。

苏御不在中队的这段时间里，司天稹就像是丢了魂儿，尤其在总队的调任通告发下来之后，更是每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苏御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往他盘子里夹了只饺子说：“赶紧吃，吃完了好训练。”

“队长。”司天稹拨弄盘子里的饺子说，“你是不是要走了？”

苏御手一顿，笑容霎时僵在嘴角，没说话。

司天稹这句话仿佛一记重磅鱼雷，把大家竭力粉饰太平的表面炸了个粉碎，露出内里鲜血淋漓的离情，让那道任何人都不想去触碰的藩篱一下子溃散。

所有人都沉默了，向南忘了骂人，唯一一个理智在线的李笑用力地叹了口气。

筷子被噼里啪啦地放下，就连打饭的大妈也走了过来，苏御笑中带泪，想开个玩笑，张了几次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抹了一把脸，缓了一会儿才说：“你们这样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没人说话，一个个低着头像鸵鸟，谁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苏御哪儿还能吃得下去，也跟着放下筷子，缓慢地擦了擦嘴。

他想说点什么，却被司天稹抢了先，那人哭嚎了一嗓子，掷地有声地向他抛来：“这么做真的值得吗？你要走了，我们以后再也不能并肩作战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餐厅里一时间静得像幅画，人人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成了雕塑。

有人红了眼眶，有人干脆掉了眼泪，苏御也咬了好几次牙才勉强把眼泪憋回去。

他在一群人中站起身，背对着大家走到落地玻璃前，两只手插进裤兜里望向窗外，今天太阳挺好，阳光把他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高大。

“我来平安中队快六年了。”苏御开口，像是在跟大家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中途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去大队、支队甚至是总队喝茶看报纸，等待退休，了却此生，但是我没有。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这时窗外有一群鸽子飞过，它们结伴而行，没有落下任何一只。

苏御不等人回答，接着说道：“你们当中可能有人知道，我爸生前也是一名消防员，一辈子战斗在保卫城市的第一线，他英勇就义的那天，跟我出事的时间只差几天。他是条汉子，践行了对国家的每一条誓言，十年前他为了信仰而死，十年后，他的儿子也差点步了他的后尘，但我一点都不后悔。”

“其实这个世界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美好，我们只是比其他56亿人幸运一点，生活在一个美好的国度，而这美好是几代人呕心沥血换来的，是无数战士的血铸成的坚不可摧的壁垒，我们作为消防员就是这道壁垒中的一员，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当时的情况的确非常紧急，在那几秒钟里我想了无数办法，但都不行，所以我就只能抱着唯一一个信念，即便是牺牲自己，也要保住群众的性命。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赴汤蹈火，竭诚为民。我绝不是在教育大家无脑牺牲，而是告诉大家要做内心认为最正确的事，就算我将来要离开中队，我的心也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良久，都没有人动弹，直到向南湿红着眼眶拍响手掌，大家才后知后觉地跟着鼓掌，掌声穿透餐厅，响彻整个中队，经久不衰。

后来苏御再回忆起那天的时候，跟总队的人打屁道：“这就叫口才，懂吗？”

总队的人笑着回他：“那您不应该来总队，应该去干传销。”

苏御：“违法乱纪的事儿老子才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