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换肾
苏御虽然全身不能动，但是意识已经逐渐恢复清醒，他在脑中努力搜寻这个大嗓门儿是哪个二货，刚醒过来这是又要把他震回去吗？
过了一会儿，好多脚步声纷沓而来，在苏御病床前匆匆驻足。
苏御觉得自己的左右眼皮被人轮番扒拉几下，听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声音说：“苏队长身体条件好，恢复得也快，照这个速度大概一周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另一个人也说：“我看了今早的各项指标，都挺不错的，这真的是大难不死啊！家属可以放心了。”
一只冰凉的手颤抖着覆在苏御手背上，那声音格外苍老，带了几分哭腔：“苏御，我的好儿子，你受苦了。”
他听出这个声音是谁了，苏御想努力睁开眼告诉冯桂华他没事、一切都好，但灵魂就像困在这副躯体里的小兽，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能动弹半分。
等到人群都散了，他也挣扎得累了，才又沉沉地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夜里苏御从沉睡中刚刚恢复意识，便感觉到来自左手边的压力源。
虽然他暂时睁不开眼，但很奇怪的是，他能真切感觉到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发出一声叹息，下一秒有什么温润的东西在额前一掠而过，熟悉的味道充斥在苏御的鼻腔里，让他差点忍不住落泪。
是他来了？是他来了！
那人始终没有说话，驻足片刻之后，只听他迈着沉重而迟缓的脚步，一步一步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门口。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御回忆起那天，实在想不清楚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自己在做梦。
但如果只是一场梦，又怎么会那么真实，那触觉、味道，难道也是一场梦？
自从苏御入院以来，冯桂华一刻不离地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气色一天天在变好，总算是把悬到头顶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苏御，你感觉怎么样？不舒服一定要说啊。”冯桂华眼窝深陷，显然是很长时间没休息好，她面容憔悴，难过得心都要碎了。
苏御已经摘掉了呼吸机和插在身上的乱七八糟的管子，不过身体还是虚弱得一阵风吹来就能倒。
他靠在病床的起背上，朝冯桂华虚弱地一笑：“我没事了花姐，看你蓬头垢面的，都不美了。”
冯桂华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想揍他又下不去手，把自己憋到眼眶通红，鼻子里像塞了两团棉花，“你个小兔崽子，可吓死我了！”
苏御心里不是个滋味，一次两次三次，他总是让最爱的人跟着他提心吊胆，才几天的时间，冯桂华的头发几乎白了一半，苏御抬起手帮她整理了一下鬓边碎发，嘴角一撇，声音有些哽咽：“花姐，我疼，疼死了。”
冯桂华再也忍不住了，把脸埋进他的手心里啜泣起来，“苏御啊，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差一点我就成烈士家属了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一滴泪应声落下，苏御吸吸鼻子，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知道您不政府缺那点抚恤金，所以我又回来了。”
冯桂华泪流满面地抬起头来，两只手突然捧起他的脸，不放心地问：“你真是我儿子？你真的回来了？不是被谁夺舍了吧？”
苏御觉得好笑，这老太太一惊一乍的，还知道什么是夺舍？
但是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她一会儿，又觉得不好笑了，冯桂华平时一向保养得不错，人见人夸“富态老太太”，可是就几天的时间，老太太一点都不富态了，抬头纹深得能夹死苍蝇。
苏御很疼，浑身疼，心更疼。
母子俩正拉着呱，病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了，进来一姑娘，脸色素得跟白纸似的。
她就是这次事故中的女车主，自从被苏御抱着从桥上掉下来，这些天以来终于见到活着的恩人了。
苏御一眼就认出她是谁，招呼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的人说道：“过来坐，站那当门神呢？”
姑娘犹犹豫豫地走到病床边，直接就是一个直角大鞠躬，吓了苏御一跳。
“干嘛呢这是？”苏御戏谑道，“瞻仰遗容呢？”
“苏御！刚醒就嘴上没个把门的！”冯桂华真服了他这张百无禁忌的嘴了，剜了他一眼，看向女孩说，“别管你哥，一直没对象八成是因为这张嘴！姑娘快坐快坐，别站着。”
那姑娘一坐下就盯着苏御的腰看，让人不知道的以为她眼睛是俩X光。
“看什么呢？”苏御笑着说，“看得怪瘆人的。”
姑娘摇摇头，抿了一下嘴说：“苏队长，对不起。”
苏御有点摸不着头脑，心说一般被人救了不应该说“谢谢”吗，怎么这人一上来就“对不起”？
“如果那天不是你，现在躺在这里换肾的就是我了。”
有那么几秒钟苏御没说话，半张着嘴盯着姑娘看，每个字都能听得懂，连一起就不懂了，他缓缓蹙起眉，目光茫然地在冯桂华和姑娘身上逡巡，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冯桂华来不及堵住姑娘的嘴，本想等苏御身体好些再告诉他，现在可好，全给秃噜了。
姑娘也意识到不太对，她看见冯桂华为难的表情，才发现原来苏御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于是立刻闭了嘴，变成一只鹌鹑等待制裁。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来，房间里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见，苏御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强忍平静道：“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想跟我妈单独聊聊。”
姑娘偷瞥冯桂华，得到点头应允，抱歉地鞠了个躬，匆匆离开了。
“苏御……”
“妈！”苏御的声音有些抖，“想好了再说，好吗？我求你了！”
冯桂华听到这个称呼，把眼泪全都流进了肚子里，心里苦的要命。
她说：“那姑娘说得没错，你的确是换了一颗肾，否则命都保不住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