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将死
“老大——”
所有队员都惊呆了，出警这么多次，就连老队员都鲜少经历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活像电影速度与激情里面的场景。
只见苏御整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只有腿还勾在防护栏上，一只手紧紧攥着女司机的手，就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几个人上前搂住苏御的腰试图把他拖回来，但好巧不巧的是，他的胳膊被卡在缝隙里，根本使不上力，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他拉住司机的那只手很快就要脱力了，只要他一松手，女司机必然会摔到桥下，届时会造成什么后果，任何人都无法想像。
也就是2、3秒的功夫，苏御根本来不及安排，只向后喊了一声：“你们抓紧绳子！”
下一秒便两脚一蹬，整个人身轻如燕地飞了出去。
变化太快，众人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苏御就一个纵身从桥上跳了下去，同时把女司机稳稳地拽进怀里，护住了她的头。
幸好李笑反应快，颤着音儿大喊：“他妈的老大跳下去了，大家赶紧拉住绳子啊！”
几个人迅速回魂，用力拉住苏御身上的安全绳，只是两个大人自由落体的速度太快，1、2秒的时间绳子就已经出去了一大半。
由于惯性太大，大家被绳子上拴的两个人拖着跑了一段才好歹停下来，万节死死咬着牙，几乎要把牙床给咬爆了。
少顷，只听桥下传来“咚——”
苏御和女司机同时落地，苏御后背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女司机则稳稳地趴在他的胸前，毫发无伤。
世界彻底安静了，静到所有的感官和知觉都远离本体而去，耳朵里只有长久的耳鸣声。
苏御躺在地上大睁着眼睛，看见湛蓝色的天空中飞过一群候鸟，也看见风卷起枯黄的落叶，眼皮越来越沉重，他控制不住自己垂下眼睑，在大声哭叫声中闭上眼睛。
苏御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从身体分离，忽忽悠悠地站了起来，飘在空中冷眼旁观一切，医护人员迅速从120急救车上抬下担架，小心翼翼地把苏御放了上去。
万节、李笑、林幼姿等人抱头痛哭，那些人焦急的神色尽收眼底，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苏御只觉得有股淡淡的伤心和遗憾，明明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还没等着给花姐养老送终，还没来得及跟那个人说声再见，就要匆忙地离开这个世界了，说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然而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终究是要走的，或许现在就要走了。
急救车发了疯似的跑，苏御躺在担架车上，像条濒死的鱼，嘴唇翕动了一下，立刻有人把耳朵贴近他的唇边问：“苏队长你说什么？”
“告诉千俞，我，很、很……爱他……”
……
“病人双侧肾脏破裂，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大夫，大夫求求你们救救苏御，他还这么年轻啊大夫。”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把苏队长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病人血压和心率迅速下降，怎么办啊主任？”
“马上上除颤仪，快！”
“滴、滴、滴——”
“滴——”
“苏御！！”
“老大！！”
心监仪变成了一条拉紧的线，苏御觉得身体越来越沉，沉到急救床下面，一层一层跌落，直至陷入大地中，又像掉入了冰冷的深海。
那些嘈杂的嘶吼和哭泣越来越远，远到千年以外，远到彻底听不见。
人人都说死亡很可怕，死到底是什么呢？是精神的消亡，还是身体的灭失？
其实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死亡并不可怕，濒死的时候甚至是有些爽的。
那一刻这个世界的参照物——时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身体就像进入了黑洞，被无限挤压、拉长，有种灵魂出窍的快感。
那时候会感到无比宁静、轻松，仿佛真的脱离了苦海，往生极乐净土。
但随之而来，会看见很多潜意识里想见到的人，比如苏御看见了冯桂华、向南、李笑、万节、林幼姿……他们在喊什么？他们又在痛哭什么？
苏御又看见了苏高强，他周身发着白光，透明的身体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声音空荡荡的：“苏御，我的好孩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苏御高大的身体骤缩成5、6岁的孩童，他牵着苏高强的手，用稚嫩的声音说道：“爸爸爸爸，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家？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
苏高强缓慢蹲下，爱怜地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爸爸永远都爱你，爸爸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几十年后我们父子俩会在天上相聚，但现在你该回到花姐身边去，回去吧苏御。”
苏高强说完，身影越来越淡，直至消散在空气中。
小苏御在空中胡乱抓了几把，什么也没抓住，伤心地蹲下哭了。
“你是谁？你哭什么？”
小苏御揉揉眼睛抬起头，发现一个跟他一般大的小男孩蹲在身边，在黑暗里有一束光从小男孩的头顶上打下来，这才发现他头上有个血窟窿，鲜血流了一脸，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小苏御害怕地往后缩，捂着眼睛问：“你又是谁？你头上为什么有个洞？”
小男孩想了想说：“我叫陆千俞，刚才我和妈妈一起发生了车祸，我的头被撞破了，可能要死了。”
“陆千俞？”小苏御喃喃道，“你这个名字很熟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小陆千俞问：“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苏御。”
这两个字仿佛什么咒语，让小陆千俞的身体突然膨胀起来，在黑暗中经过撕扯、扭曲、旋转，最终幻化成一个高瘦英俊的男人。
他从地上抱起小苏御，轻轻说道：“出来够久了，我们该回去了。”
……
“滴、滴、滴——”
苏御的手指极轻地跳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就是感知从千里之外飘回来，重新灌注到身体里。
他的整个后背撕裂一般剧痛，拉扯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跳起探戈。
“你醒了吗？”声音的主人带着惊喜和激动，大声喊，“大夫！护士！病人醒了，快来看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