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传（藏海）71

　　祭礼结束后，夕阳已西斜，将皇陵的石像生拉出长长的影子。

　　芙蕖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走向玉辂，忽然驻足，朝身旁的秀栀招了招手。

　　春风拂过，吹起她翟衣上垂落的丝绦。

　　芙蕖召来秀栀，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秀栀领命而去时，裙角扫过道旁新开的二月兰，带起几片淡紫的花瓣。

　　藏海站在三步开外，看着自家殿下眼中闪过的锐利锋芒，不由挑了挑眉。

　　车厢内，鎏金香炉吐着淡淡的龙涎香。

　　芙蕖斜倚在软枕上，翡翠镯子在腕间转了一圈又一圈，碧绿的玉色衬得肌肤如雪。

　　窗外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纱帘，在她裙裾上绣的金凤翎羽间流转。

　　“你可知赵秉文就是你的面具叔叔。”

　　藏海正剥着个黄澄澄的蜜橘，闻言指尖一滞，指甲陷入橘皮时溅起几滴汁水。

　　清甜的香气瞬间在车厢内弥漫开来，却掩不住骤然凝重的气氛。

　　他垂眸看着衣袖上洇开的深色痕迹，声音依旧温和，“还有呢？”

　　自朱佑检伏诛后，赵秉文就彻底沉寂了下来，不再有丝毫动作。

　　但芙蕖太了解这种蛰伏。

　　当年她初掌监国印时，那些老臣们也是这样暗中窥伺，等待着最致命的时机。

　　“梅林那日，是他通过高明得知我们的行踪。”

　　“啪”的一声，藏海手中的橘子被捏得汁水四溅。

　　几滴金黄的汁液溅在车毯上，像极了那日梅林中绽放的血花。

　　他猛地抬头，眼中翻涌的情绪让芙蕖想起暴风雨前的海面。

　　看似平静，底下却是滔天巨浪。

　　车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急。

　　藏海迅速收敛神色，掀帘望去，只见秀栀策马归来，鬓边簪的绢花都歪了几分。

　　她递上一卷竹简时，腕间的银铃叮当作响，惊起了道旁灌木丛中的一只画眉。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曹静贤已经知道了。”

　　……

　　春夜微凉，一弯残月悬在灰暗的云翳间，将藏海颀长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

　　他站在师父居住的小院门前，指尖触及斑驳的木门时，忽听得屋内传来窸窣的纸张摩擦声。

　　透过窗纸，昏黄的烛光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明正伏在案前，手指一遍遍抚过桌上摊开的银票，每一张都崭新得能映出烛火的倒影。

　　藏海认得那些银票。

　　这是来到京城的一年多里，他亲手交给师父的。

　　“吱呀——”

　　推门声惊得高明浑身一颤，慌忙用衣袖盖住银票。

　　待看清来人和他脸上的神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小、小海？”

　　藏海的目光钉在那堆银票上。

　　师父竟然从未动用过分毫。

　　“师父为何要帮赵秉文？”藏海声音嘶哑，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还是说，您一直都是他的人？”

　　高明的背脊突然垮了下来。

　　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到徒弟面颊时猛地缩回，手指在空中蜷缩成拳，”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他的眼中泛起泪光，”星斗已经死了，师父还想让你给我养老呢……”

　　藏海如遭雷击，“星斗师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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