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李相夷）29（会员加更）

　　“谢先生，都清点妥当了。”

　　守城的两名副将一起呈上军册，册页间还夹着几枝含苞的野山樱。

　　是小乔清晨从城墙角采来，随手夹进去的。

　　谢危接过时，一片花瓣飘落在“调来辛都驻军五万精兵”的字样上，将那铁画银钩的笔迹衬出几分春意。

　　城外，三万轻骑大军已列阵完毕，铁甲反射着冷冽的寒光，却掩不住将士们归乡的雀跃。

　　芙蕖一袭玄色轻甲策马行在前列，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简洁利落。

　　李相夷牵着缰绳走在她身侧，白衣外罩着件黛青斗篷，腰间挂着的那柄少师剑的剑穗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与芙蕖发簪同色的玉扣。

　　“姐姐快看！”

　　小乔从马车里探出身子，腕间新戴的珊瑚镯子碰在窗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指向道旁一株早开的野桃，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芙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恰好看见跟上来的谢危马车，风卷起车帘。

　　他手中那卷《孙子兵法》里，隐约露出半角绣着茉莉的帕子。

　　“启程！”

　　随着芙蕖一声令下，大军如长龙般向康郡进发。

　　行军第七日，康郡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护城河边的垂柳已抽出嫩绿的新芽。

　　比彘率亲兵出迎三十里，这个向来沉稳的将领今日难得着了绛色战袍，腰间玉带上的缠枝纹被巧匠改成了并蒂莲。

　　他在队列中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刚毅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末将恭迎家主凯旋！”

　　比彘单膝跪地抱拳，铠甲碰撞声惊飞了枝头一对画眉。

　　芙蕖注意到他甲胄内衬露出的一角靛蓝帕子。

　　帕角绣着“平安”二字，针脚细密得不像出于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姐之手。

　　乔府正门大开，乔圭拄着先帝御赐的蟠龙杖亲自相迎。

　　老人家精神矍铄，身后的大乔一袭天水碧留仙裙，见到比彘的瞬间耳尖通红，却还强撑着世家女的端庄，唯有袖中紧攥的香囊泄露了心事。

　　那香囊绣着比彘家乡的蓝铃花，是熬了三个通宵才绣成的。

　　春夜里的乔府灯火通明。

　　芙蕖在祠堂接过家主金印时，庭中那株百年老梅突然落下一阵香雪。

　　印钮是只展翅的玄鸟，底部篆刻“山河同春”四字。

　　百年来首位女子执掌的乔家，将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开启新的篇章。

　　“阿姐。”

　　大乔在仪式后悄悄拉住芙蕖的衣袖。

　　比彘正在庭院被灌酒，这个平日冷峻的将领此刻连脖颈都泛着红，却仍一丝不苟地应对着各位叔伯的考校。

　　芙蕖轻笑，将妹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交杯酒里兑了蜂蜜水。”

　　话音未落，小乔已经端着醒酒汤灵巧地穿过人群，发间新添的珍珠步摇在烛火中划出璀璨的流光。

　　子夜时分，芙蕖独自登上摘星楼。

　　远处新房的龙凤烛还亮着，隐约传来大乔羞恼的轻斥和比彘低沉的赔笑声。

　　她摩挲着腰间香囊里的家主金印，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

　　浑身是伤的比彘跪在阶下，只为给病中的大乔献上一束罕见的蓝铃花。

　　“他说大乔姑娘像故乡春日的晴空。”

　　李相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温暖的斗篷随之落在芙蕖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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