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渡（宣夜）54

　　芙蕖恍惚中想起朱红宫墙上，自己亲手栽种的山茶正灼灼盛开。

　　那个总爱躲在她书房偷吃点心的幼弟，如今竟还记得替姐姐照料花木。

　　“阿蕖。”信安王忽然握住她的手，老人掌心的茧子磨过她手背，“陛下他……经常会去你当初在宫中的寝殿中。”

　　茶香氤氲中，他眼底泛起追忆之色，“每回本王进宫，也常常看见他站在你栽的海棠树下发呆。”

　　院墙外传来孩童嬉闹声。

　　芙蕖望向声源处，恰见宣夜带着迟雪走过巷口，少年怀里抱着新摘的草药，发梢还沾着晨露。

　　“我会回去的。”她轻轻抽回手，将一枚玉牌压在药瓶下，“等这边的事情解决，我会带着宣夜和他弟弟一起回去。”

　　信安王望着玉牌上“昭阳”二字，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待平复后，他珍重地将玉牌收入怀中，“正好……咳咳……你若回来，还能赶上陛下的而立之礼。”

　　阳光穿过藤架，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芙蕖起身时，信安王忽然唤住她，“丫头，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有事情别一个人扛。皇叔虽然一介凡人，但凡间不能做到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芙蕖回眸一笑，发间金步摇在朝阳中划出流光，“皇叔放心，我知道了。”

　　晨风拂过院角的药碾，碾槽里未收的当归散发出苦涩的清香。

　　信安王望着芙蕖走向宣夜的背影，忽然觉得掌中药瓶变得滚烫。

　　……

　　细雨浸润着广平城的青石板路，芙蕖撑着一柄绘有桃花的油纸伞，身后跟着两个搬箱笼的半夏和袁轻舟。

　　赶山堂门前的铜铃在风中轻响，正在晾草药的宣夜闻声抬头，药碾“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芙蕖伞面微倾，露出半张含着笑意的脸，“不欢迎我？”

　　宣夜手忙脚乱地拍打衣襟上沾的药粉，“不是……但这里简陋……”

　　他耳根发烫地看了眼街坊四邻探出的脑袋，“于你名声也不好啊。”

　　“名声？”芙蕖“啪”地收拢纸伞，水珠差点溅在宣夜靴尖，“当年我在神都城中肆意纵马时，那些老学究就总说我离经叛道。”

　　她径自跨过门槛，发梢带着雨水的清香，“东厢房采光最好，就那儿吧。”

　　迟雪抱着他的兔子从厢房窜出来，“那是我的屋子！”

　　少年气得耳朵都竖了起来，“你们不是……”

　　他指了指宣夜又指芙蕖，突然压低声音，“都亲过了吗？干嘛还抢我房间？”

　　满院瞬间寂静。

　　正主动帮忙分拣药材的半夏“啊呀”一声打翻了笸箩，袁轻舟“嘶”的一声，正在擦剑的手指被割破，引得半夏心疼不已。

　　芙蕖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包松子糖，“用这个换？”

　　见迟雪撇嘴，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个草编蚱蜢，“加上这个？”

　　“我又不是小孩子！”迟雪嘴上这么说，手却诚实地接过蚱蜢，“除非再给一包蜜饯，还有一包坚果！”

　　宣夜红着脸把芙蕖的箱笼搬进主屋，“你睡这里。”

　　他飞快地瞥了眼屋内并排放着的两个药枕，“我……我去和迟雪挤。”

　　雨不知何时停了。

　　阳光穿过新糊的窗纸，在青砖地上投下暖色的光斑。

　　芙蕖忽然伸手拽住宣夜腰带，“慌什么？”

　　她指尖勾着那条绣有忍冬纹的衣带，“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院外突然传来半夏的惊呼，接着是袁轻舟手忙脚乱的解释声。

　　芙蕖轻笑出声，松开手替宣夜理了理衣襟，“去吧，再不去……那两个家伙都要将你的药材毁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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