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时(范闲)86
十月初九,秋阳正好。
贡院外的银杏树下,礼部官员捧着黄绢榜单的手微微发抖。
“景和二年秋闱,一甲第一名——”
唱名声突然卡住,老翰林扶了扶眼镜,“邓章氏婉君!”
人群瞬间炸开锅。
银杏叶纷飞中,一袭青衫的章婉君站在原地,指尖掐进掌心。
她望着榜上自己的名字,恍惚想起三更灯火下偷偷誊写的策论,想起公公发现她读书时砸碎的砚台,想起早死的丈夫那句“妇道人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恭喜邓少夫人。”礼部侍郎郭峥阴阳怪气地拱手,“只是这女子入朝……”
“女子入朝怎么了?”清冷女声从仪仗队后传来。
芙蕖一袭正红凤袍走下銮驾,金步摇在秋光中晃出凌厉的弧度,“郭侍郎是觉得本座不配站在这里?”
那郭侍郎扑通跪地,冷汗浸透后背。
章婉君跪在丹墀下时,还能听见身后老臣们的窃窃私语。
“邓大学士的儿媳……成何体统……”
“听说今早邓家已经开了祠堂要休妻……”
“肃静!”司礼监尖利的嗓音刺破嘈杂。
范闲饶有兴趣地翻看章婉君的策论,忽然轻笑,“阿蕖,你来看看这篇《盐铁论》。”
芙蕖接过奏本,朱唇微启,“当擢为户部主事,专司盐税改革。”
她指尖在“女子自立”四字上重重一点,“邓大人?”
邓大学士铁青着脸出列,“老臣在。”
“本座记得。”芙蕖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一年前江淮盐案,邓家占了三个肥缺?”
满朝霎时寂静。
老臣踉跄退后两步,再不敢多言。
新帝登基,急需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
次年再启秋闱,庄寒雁提着食盒站在贡院外。
范思辙扒着栏杆大喊,“娘子!我在这!”
周围哄笑声中,庄寒雁红着脸把食盒塞过去,“就知道吃!策论写完了吗?”
“早交卷啦!”范思辙笑嘻嘻凑近,“反正我又不考状元,够当个廪生就行。娘子,你呢?考得怎样?”
庄寒雁不语,只是一味地冲着范思辙笑。
放榜那日,范建盯着榜首“庄寒雁”三个字,转头就把祖传的田契塞给儿子,“今晚就搬去你媳妇的郡主府!”
景和五年的重阳宴上,已升任户部侍郎的章婉君捧着酒樽来到御前。
“臣请改制《户婚律》,女子立户者,可承祖产。”
邓大学士当场摔了酒杯,却被芙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范闲笑着举起琉璃盏,“准奏。”
殿外,金菊开得正盛。
一片花瓣飘落在史官摊开的宣纸上,恰盖住“牝鸡司晨”四字。
老史官叹了口气,提笔另起一行:“双圣临朝五载,女子入仕者三十有七,立女户者……”
笔锋突然被秋风带偏,一滴墨晕染开来,像极了当年贡院外,章婉君落在榜单上的泪。
……
景和六年春,金銮殿上,范闲一纸诏书掀起轩然大波。
“朕在位六载,深感才疏德薄,难承大统。皇后庄氏芙蕖,德才兼备,当继大位——”
“陛下!”林相颤巍巍出列,”自古未有女子为帝之例啊!”
“现在有了。”范闲懒洋洋地撑着下巴,“还是说,诸位觉得朕的皇后……”
他眸光一冷,“不配?”
殿外适时传来一声龙吟般的剑啸。
芙蕖一袭玄金凤袍踏入大殿,身后跟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童。
女孩眉眼凌厉如刀,男孩笑得人畜无害。
“谁有异议?”
芙蕖指尖轻点,殿柱上的盘龙浮雕突然睁眼,龙须无风自动。
满朝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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