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时（范闲）64

　　珍宝阁的湘妃竹帘筛进细碎的阳光。

　　金丝楠木的案桌边，庄寒雁左手的纤指拨弄着檀木算盘，右手提笔正在核对账册。

　　她微微蹙眉，朱砂笔在某一项支出上画了个圈。

　　“东家，这批南珠的进价是不是高了？”身旁的掌柜小心翼翼地问道。

　　庄寒雁正要回答，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八名身着锦袍的侍卫鱼贯而入，分列两侧。

　　随后，一个身着紫金蟒袍的男子摇着描金折扇缓步踏入。

　　“齐王殿下到！”侍卫高声唱喝。

　　珍宝阁内的客人纷纷跪地行礼，唯有庄寒雁只是微微福身，目光不卑不亢地迎向来人。

　　这位来者，乃是齐王李承睿，其身份本为英勇侯府萧家的嫡系长子。

　　当年，庆帝尚在争夺皇位的艰难时期，英勇侯萧烈认定庆帝乃能成就大业之人，遂倾全族之力支持庆帝。

　　遗憾的是，萧家为护庆帝周全，几乎满门忠烈，唯余萧烈之嫡子萧睿，被庆帝收为养子，宠爱有加，册封为齐王，但不入皇子排名。

　　庄寒雁早听闻齐王荒淫无度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然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

　　这人眼下青黑，面色虚浮，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间迸发出令人不适的精光。

　　“本王要为王妃选几件首饰。”齐王嘴上说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庄寒雁，折扇“啪”地一收，“这位是？”

　　掌柜连忙介绍，“回王爷的话，这位是我们珍宝阁的东家，庄家二小姐。”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更浓的兴趣。

　　他上前两步，几乎要贴上庄寒雁，“庄小姐不仅生意做得好，模样更是……啧啧，让本王想起一位故人。”

　　庄寒雁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柜台边缘。

　　她袖中的手指轻轻扣住了暗藏的袖箭机关，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能闻到齐王身上浓重的龙涎香混合着酒气，看到他眼中逐渐升腾的欲望。

　　那双眼睛在她脸上逡巡，最终定格在她的眉眼之间。

　　“像……真像……”齐王喃喃自语，突然伸手欲摸她的脸，“尤其是这双眼睛。”

　　庄寒雁侧身避开，手腕一翻，袖箭的机关已经蓄势待发。

　　她只需轻轻一按，这支淬了毒的短箭就能让这位不可一世的王爷当场毙命。

　　但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虎视眈眈的侍卫，又掠过门外越聚越多的百姓。

　　杀一个齐王容易，可之后呢？

　　围观的百姓会不会出事？

　　“王爷若是要选购首饰，珍宝阁自当尽心伺候。若是其他事，恕不奉陪。”她声音清冷，指尖却松开了机关。

　　齐王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暴戾。

　　他猛地抓住庄寒雁的手腕，“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你可知道，在庆国，还没有本王得不到的人！”

　　庄寒雁感到腕骨生疼，却只是微微蹙眉。

　　“放手！”

　　她暗中调整袖箭的角度，假意挣扎，实则借机观察四周环境。

　　两名侍卫已经上前制住她的双臂，第三人的手捂向她的嘴。

　　她猛地偏头避开，发簪在挣扎中掉落，乌黑的长发如瀑垂下。

　　齐王狞笑着对侍卫下令，“给本王带走！正好姚氏最近越来越不像映月了，我要换个更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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