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57
杨佳氏：娘娘之前交代的事，你阿玛也有眉目了，恭贵人本旗中有一个公中佐领年后大概便要空出来了，你阿玛帮着运作一番，林佛保补上这个缺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是应当，但能拿到嬿婉面前来说，那就是没有十成把握也有八成了。
杨佳氏说完，拈起一颗剥好的榛子送进嘴里。
嬿婉点点头，拜唐阿虽然可以在各署衙中担任管事，但并无品级。
若能补上佐领，恭贵人往后便是四品官员之女了。
这个出身，不论在先帝还是当今后宫，都不算低了。
能拉拔自己人的时候，嬿婉向来不会小气。
嬿婉：恭贵人这些年尽心也得力，这是她和她家里应得的。
至于庆贵人，自然也有她们家的好处。
接着杨佳氏又继续开口，小心中带着请示的意味，那木都鲁氏对这一切微笑以待，不见半分惊讶之色。
杨佳氏：娘娘入宫后不久，高斌便私下向咱们家示了好，只是面上不显，不过前几日高佳氏传来消息，说是有意和族里结亲，论起来，应当是高斌的堂侄，家里没有立时应下，想着先请娘娘示下，这门亲事可不可结？
嬿婉从春婵手上接过吃饱喝足了的小黑兔。
嬿婉：派人查查男方自身和家里如何，若都好，好亲事，自然可结得。
杨佳氏：是，只是你阿玛担心，咱们两家结亲，皇上那里……
嬿婉笑着看了眼杨佳氏。
嬿婉：无妨，八旗通婚本就是常事，咱们家和高佳氏崛起时间和轨迹差不多，结亲扶持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如今朝堂上除了三党之争，又多了新旧满汉之争，正是打成了一团的状态。
皇上也正是乐见自己底下的人团结紧密的时候。
当然了。
嬿婉：帝王疑心忌惮不可避免，但皇上警醒些，心里多点子顾忌，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嬿婉笑得温柔，杨佳氏和那木都鲁氏愣了下，没有多问，也跟着笑起来。
那木都鲁氏：也有几年没见过春婵姑娘了，还是娘娘会调理人，春婵姑娘瞧着可越发的端庄大气了。
嬿婉顺着这话也看向春婵，笑意真诚了许多，眼里有些骄傲之色。
那木都鲁氏这话绝非违心之言，如今的春婵即便站到那些贵女中去，那也绝对是十分出众的一个。
春婵：夫人过奖了，奴婢还没有谢过夫人费心想着，那套头面花样别致、做工精巧，奴婢实在愧领了。
之前魏清宁送给嬿婉的几车东西里，衣衫首饰方面的那木都鲁氏也准备了不少，春婵和澜翠几个大丫鬟都有，也算是年礼了。
尤其是，春婵在嬿婉身边的地位魏佳氏众人皆知，其中一整套的赤金掐丝的头面格外精巧，是指明了给春婵的。
那木都鲁氏：姑娘跟在娘娘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沾个新奇，姑娘喜欢便好。
那木都鲁氏像是看待自家晚辈般，笑容亲切和煦。
那木都鲁氏：待到姑娘哪时候出嫁了，想来那会子娘娘才是各色真真的好东西给姑娘填到嫁妆里去呢。
关于这一点，谁都不会怀疑。
春婵微微低头含笑，但也并没有如何羞赧不已，依然落落大方。
春婵：奴婢如今只想陪着娘娘，不想嫁人呢。
杨佳氏和那木都鲁氏也不说什么还小、不懂之类的话，只笑着点头。
那木都鲁氏：自然全凭姑娘心意。
她们都清楚，春婵不嫁自然便是跟在嬿婉身边。
而若是要嫁，她日后的夫君品级也不会低于三级，甚至嬿婉为春婵个人谋出个抬旗之荣也不是不可能的。
还别说，若春婵真想嫁人，就是在魏佳氏一族里，也有不少有才干的偏远旁支得巴巴儿上赶着求娶呢。
嬿婉：对了，三婶不能入宫请安，我另叫人备了份赏赐，额娘回头差人送去三叔府上吧。
杨佳氏：是。
澜翠：娘娘，裕亲王福晋、淳郡王福晋并几位宗室福晋来给您请安了。
这会儿子，福晋命妇们都留驻宫中，品级低又没有人带的自然待在慈宁宫中不敢擅动。
但这些宗室福晋、高品命妇们却是不怕各处走动的。
今年太后精力不济，懒怠见人，后宫中的热灶自然就是长春宫、咸福宫、永寿宫三处了。
尤其是魏清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京，魏佳氏正是风光的时候，永寿宫就更加水涨船高了。
之所以这会儿才有第一拨人来，也是特意留出了给嬿婉这个令妃娘娘和家中亲眷说话的时间。
要不然从慈宁宫一路跟回来，那可就太没有眼色了，献殷勤也不是这么献的。
嬿婉将手中兔子递给春婵，杨佳氏和那木都鲁氏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裳。
嬿婉：请几位福晋进来吧。
澜翠：是。
接下来，永寿宫中便一直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
连东、西偏殿也早收拾出来了，炭盆烧得火热。
品级较低或来得晚些的、辈分低些的，磕过头后不愿走的便去了偏殿待着。
能来永寿宫请安、请完安又不立刻走的，说明大家最基本的利益立场都是一致的。
因此相处起来面上倒也都亲热，说说笑笑，也十分热闹。
及至午间，方有人陆续离去，剩下的则在永寿宫里用了午膳，在晚宴前与嬿婉一同往乾清宫去。
西六宫长街上，几方人马相遇。
马齐夫人瞧瞧自家皇后侄女身后跟着的命妇，又瞧瞧慧贵妃娘娘身后的，再瞧瞧令妃娘娘身后的。
内心叹息一声，饶是这位一生也算久经风雨的老夫人也忍不住心里发愁。
第一次理解了侄女的一些个不安和焦虑。
一番见礼后，嬿婉和高晞月走在皇后两侧。
嬿婉：上午在慈宁宫未顾得上说，璟瑟如今瞧着当真是懂事多了，仪态端方、礼数周到。
慧贵妃：是啊，要不说这果然是玉不琢不成器呢。
嬿婉唇角的弧度又弯起几分。
嬿婉：也是皇后娘娘会教养女儿，不过多放了两分心思在公主身上，公主立时便大长进了。
嬿婉：可见，从前只是不上心而已。
富察琅嬅：令妃！
皇后低声气急道，三人碰到一起的时候皇后就有心理准备这两人会挤兑她。
只是令妃的攻击力一如既往的强，叫她总是即便自觉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总是能够轻易被戳到。
嬿婉看着前方宫道两旁明亮辉煌的宫灯，笑着道。
嬿婉：娘娘稍安勿躁，实话总不大好听的，不过璟瑟又不在这里，娘娘实在不必担心你们母女感情被挑拨。
富察琅嬅：璟瑟纯善，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自然不会被令妃的无稽之言挑拨！
嬿婉挑挑眉，也不反驳。
嬿婉：是，那娘娘可记得叫公主记住，也要好好儿孝顺臣妾这个庶母呐，要不然……你们母女可就要不好过了……
最后一句话近似耳语，语气里满是轻蔑，只有走在前面的三人并各自贴身侍婢听得分明。
皇后气得脸色发白。
富察琅嬅：令妃，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嬿婉：何必呢，是不是威胁，皇后娘娘心里最清楚了。
嬿婉伸出一只手接住空中飘落的雪花。
嬿婉：毕竟，臣妾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娘娘最大的威胁了，不是吗？年底事多，为了不到永寿宫求见皇上，您也不容易吧。
说着，嬿婉发出两声娇笑，将挑衅与恶毒的气氛拉满，直将皇后气得不轻。
嬿婉：哎呀，瞧瞧臣妾，原说好了今日和气些，叫皇后娘娘开开心心过个年的。
将指尖的雪水抹去，重新放回袖笼之中，嬿婉收敛了笑意，语气也冷淡了下来，冷淡中带着随意。
嬿婉：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富察琅嬅：令妃，你太放肆了……！
皇后缓了半天气，最终也只是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身后命妇群里的马齐夫人瞧着皇后的背影，心中的忧虑又深了一层。
如懿：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慧贵妃安，令妃娘娘安。
那尔布夫人：民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慧贵妃娘娘请安，给令妃娘娘请安。
乾清宫外，又一场相遇。
马齐夫人与众命妇一同向如懿行礼，好在，这位“盛名在外”的娴嫔给了马齐夫人一点安慰。
富察琅嬅：娴嫔怎的现在才到？
皇后眉头微皱，带着些质问的语气，将方才的火气发在如懿身上。
当然，这也不算无事生非，宫中规矩礼数森严，按理来说一切都要严格遵照身份地位行事。
比如说宫宴时到场的时间和顺序，也许有人可以拿乔、破例，比如嬿婉，高晞月也可以。
但这其中肯定不包括如懿，最起码不包括现在的如懿。
如懿低着头，指甲掐进了肉里。
如懿：臣妾知罪，因临出发前海贵人胎动不安，臣妾身为主位，不得不关照一番，谁知竟误了时辰。
这番话绵里藏针，软中带硬。
皇后眉头皱得更深，看向如懿的眼神里带着防备和厌恶。
不愧是乌拉那拉如懿，都落到这个境地了，还是这副模样，果然是个心大的。
富察琅嬅：即是如此便也罢了，不过海贵人和皇嗣也确实可怜，被这朱砂毒害至此，凶手却迟迟不曾找到……素练，晚些时候你代本宫去瞧瞧海贵人吧。
素练：是。
如懿身上的嫌疑还没洗清，皇后的语气里带着暗示和敲打。
富察琅嬅：罢了，进去吧。
说完，皇后率先前行，如懿自觉躬身等候，跟在后头。
其实不止皇后不悦，如懿也没有多痛快，她虽然绵里藏针回击了皇后一回。
但方才皇后质问的姿态、她请罪行礼的样子当然落入了后面众多福晋命妇眼中。
她们虽然听不见几人说了什么，但却看得清楚。
而且也正是因为听不清什么，听不到如懿的解释，就更会认定了她是不识礼数、故意拿大。
总之这脸真是怎么都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