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本周第三更

终于到了王翠花的家，或者说是齐景昌从前的家。变化还是挺大的，以前的篱笆院已经拆除了，院子前脸儿盖了几间小仓房。正房的窗户也都换新的了，冬天东北冷，以前都是用窗户纸把窗缝糊起来，所以东北三大怪里有这么一条“窗户纸糊在外”，现在条件好了用板条在窗户外面钉一层透明厚塑料布，既保暖又不影响采光。

王老爷子出门的时候家里留了灯，打开门，让大伙儿进屋。王翠花坐在低矮的扒犁上起不来，蓝域也不矫情，一手架着她的胳膊，一手抄着她的腿，把她抱起来就进屋里。对于王翠花这个年龄的女同志，蓝域觉得也没什么嫌可避的。柱子和齐景昌则一件一件地往屋里搬行李。

土暖气把屋里烧得非常暖和，王老爷子虽然对齐景昌冷淡，但是对于蓝域和柱子这两位客人还是挺热情的。柱子已经熟门熟路了，进屋就脱鞋上炕，一边招呼蓝域上炕，王老爷子也上炕坐着抽烟，听着闺女唠唠叨叨地问东问西。齐景昌为了避免和老爷子坐在一起的尴尬，没有上炕，坐在地下的桌子边和孩子们说话。

坐了一会儿，王老爷子站起来说：“前两天他们在江上捞的鱼，你二婶子今天下午过来给熬了一大锅，又贴的饼子，我给你们端去。”他说完就去灶房盛饭，柱子也连忙下炕去帮忙，蓝域愣了一下也跟着下炕帮忙。

屋里就剩下王翠花、齐景昌和俩孩子了。“景昌，上炕来坐吧，等一会儿在炕桌上吃饭。”王翠花招呼着。

“哎。”齐景昌答应着脱鞋上了炕，他知道有些事躲不过去，他不想伤害谁，但更不愿意撒谎。

“齐临，齐瑞，去打盆水，再拿个手巾，让我和你爸擦把脸洗个手。”

“咋打水拿手巾还用俩人，你让齐临去呗！”齐瑞坐在桌旁翻着林素云给他们带的课外书说。

王翠花被儿子顶嘴有些恼火，“咋的？你妈还支使不动你了？赶紧去！”

齐瑞见母亲发火了，连忙放下书，跟齐临一起出去了。

支走了两个孩子，王翠花轻叹了一声，低声说：“等会儿俺爹要是说啥，你别吭声就行，有俺呢。有啥事儿，俺跟他说。”

话音刚落，便见蓝域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盆进来，边走边吆喝：“大锅熬得鱼，太香了！摆哪儿啊，嫂子？”

“搁这炕桌上就行！”

蓝域按照王翠花的吩咐把那一大盆鱼放在炕桌上，柱子也端着一盆贴饼子进来了，王老爷子则端着一碗大酱和一盘子大葱。

五个大人坐在炕上吃饭，俩孩子没上桌，端着碗在地下的桌子上吃饭。王老爷子坐在炕头上，左边坐着王翠花和齐景昌，右边是蓝域和柱子。蓝域那腿本来就长，在炕上实在是盘不住，干脆就坐在炕沿上。齐景昌不想和王翠花靠得太近也坐在炕沿上。

饭桌上，齐景昌一言不发，蓝域也没啥话题，便只听王翠花不停地问她爹家里的大事小情，柱子偶尔也搭上一句。

“跟我说说，你那腿咋断的？”老爷子虽然是问王翠花，但眼睛却是看着齐景昌。

王翠花拿着大葱蘸了一下大酱，咬了一口，有些不耐烦地说：“不都跟你说了嘛，路上被车撞的。”

“好好的，那车咋就单撞你呢？你自己一个人出去的，景昌咋就没陪着？”老爷子的语气里已经充满了责备了。

王翠花把大葱往桌子上一放，皱着眉头说：“爹你啥意思？啥叫单撞俺，那意思是最好俺俩都被撞了呗？”

“你咋说话的！”老爷子被闺女顶撞有些生气。

“那爹你那话说的不就这个意思吗？俺腿都断了也不见你心疼，还埋怨俺。”

“俺咋不心疼！”

王翠花沉着脸，垂着眼瞅着炕桌，抽了抽鼻子说：“爹，你要是心疼俺，就啥也别说了。俺腿是断了，可景昌不也没有因为这个跟俺离婚，俺相信以后他也不会不管俺。俺俩是合法夫妻，有啥事儿也是俺俩口子的事儿，别人凭啥说道？你是俺爹，你说啥俺也没办法，要是其他的人敢在俺面前说三道四，别看俺腿断了，照样撕她的嘴！”说完她抓起桌上的大葱，咔嚓咬了一口。

王金生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他的闺女，被王翠花这一顿数落，虽然心里对齐景昌还是挺有意见，但是也不敢再说话了。

王翠花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齐景昌作为男人不能逃避，必须表态了，可他也不能说不会和王翠花离婚，想了想说：“您放心，以后我每个月还是会给家里寄钱。我这俩兄弟也会经常过来，有什么事儿您也可以找他们，以后家里装了电话，您有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王老爷子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他还能说什么呢，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就算他是个爹，也是个外人。

气氛有些尴尬，柱子为了缓解尴尬问：“大爷，电话年前能装上吗？”

“够呛，估计得年后了。”老头儿闷闷地说。

“小店儿生意怎么样？”柱子又问。

“就那样呗，那不镇上还有供销社嘛。”老爷子还是没啥聊兴。

蓝域看着柱子努力地没话找话，便也帮着凑趣说：“大爷，这么好的菜，家里有酒吗？咱喝两盅。”

“哎呦，你看我，家里好久没来客（qie三声）了，我都不会招待了。那个，齐瑞啊，去我那屋拿拿酒去，拿那瓶装的北大仓，别拿散酒。齐临啊，去拿几个酒盅去。”王老爷子吩咐俩孩子。

齐瑞齐瑞放下碗，各自跑出去了，不一会儿酒和酒盅都拿过来了。酒盅摆好了，王老爷子拿过瓶子，在炕桌沿上一磕，把瓶盖磕下来，准备倒酒。蓝域人虽然浑，但大院里出来的孩子，礼数还是懂的，他哪儿能让老爷子给他倒酒。

“大爷，我来。”蓝域说着便伸手去拿酒瓶子，齐景昌却先一步从老爷子手里接过。

他给老王头儿和自己分别倒满酒，又笑着问王翠花：“你要不要来点儿？”

“整点儿就整点儿。”王翠花笑着说。

齐景昌给她也满上，又把酒瓶子递给蓝域，然后端起酒杯对老爷子说：“无论怎么样，我齐景昌非常感谢您，没有您的帮助，我也不能那么早回城。也感谢这么些年，您帮着照顾我这两个儿子。我敬您一杯。”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老爷子看着杯中酒，又看了看坐在桌上的两个年轻后生，心里叹息一声。想当年到底也是自己理亏，那时候他这个女婿比眼前的这两个后生还年轻，就是个孩子，是他仗势欺人，硬逼着人家娶了他闺女。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恩恩怨怨还提他干嘛，都是命！老爷子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