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放下电话，齐景昌稍微拾掇了一下便去祥子家接林素云。
“那个人呢？”林素云在院子没看见人，也没看见血迹，其实她在祥子家就一直竖着耳朵听，也一直没有听到大动静。
“放他回去了。”
“他为什么要跟踪你？”
“嗯，生意上有点矛盾。”齐景昌不想让林素云知道这事儿跟柳莺莺有关。
林素云没有再问，开始烧水泡茶。俩人下午睡了一会儿，这会儿也不困便坐着说话。
茶泡好了，林素云给齐景昌倒了一杯茶，突然笑嘻嘻地说：“我给你拿点好吃的。”说完便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拿出两个小糖盒，打开来放在桌上。
齐景昌一看，是两盒黄豆，熟的。“怎么还两盒啊？”
“一盒甜的，一盒咸的。可好吃啦，你吃啊。”林素云说着献宝一样把糖盒往他面前推了推。
齐景昌一下子想起来春妮说的，仨孩子吃崩黄豆都吃拉稀了的事儿。晚上吃了一肚子羊肉，又打了一架，此刻他真不想吃这个黄豆。可是抬头看见林素云一脸盈盈的笑意，等着夸奖的眼神，又舍不得让她扫兴。于是捏了几个黄豆放在嘴里嚼。
“好吃吗？”
黄豆有个什么好吃的？这东西齐景昌下乡的时候经常吃，那时候也没什么零食，就和几个知青用砖头垒个灶，点上柴火，架上一个铁锹头播黄豆吃，吃得够够的！可他还是舍不得让小丫头失望，便笑着说：“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林素云抿着嘴，笑得眉眼弯弯，那样子像是做了件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一样。看着她的模样，别说这只是两盒黄豆了，就是两盒巴豆，他也能笑着当补药吃下去。
正吃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祥子在外面叫：“昌哥，昌哥，睡了吗？”
“进来吧，没睡呢。”
祥子推门进来，和林素云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给齐景昌回话：“昌哥，那小子我们给送过去了，扔到陆天明家门口了，手脚给捆结实了，裤衩都没给他留一条。这一路给他冻得够呛，一下子且缓不过来呢。”
齐景昌冷哼了一下，说：“行了，你回去歇着吧，明儿告诉手底下的人，防着点儿。”
祥子答应着便回去了。
半夜，齐景昌果然肚子不舒服，起了好几次夜。林素云跟着也醒了，一脸心疼地问：“怎么突然就拉肚子了？是今天的羊肉不新鲜吗？我也吃了不少，我怎么没事儿啊？”
哪儿是羊肉的事儿，就是吃豆吃多了！要不是看着她脸上心疼的表情不假，齐景昌都以为她是故意的。他也不愿意让她难受，便说：“估计是吃了羊肉又吃豆子，吃得不顺吧。”
“都怪我，豆子吃多了是要拉肚子的。”林素云一脸自责，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哦，原来她也知道啊！看着她那眼泪汪汪的小样子，齐景昌连忙安慰着：“不怪你，怪我肠胃不争气。偶尔拉个肚子挺好的，撤火。”
林素云这才破涕为笑，两人关了灯，睡了。
第二天，齐景昌起床第一件事儿就是把那个崩爆米花的机器收起来，束之高阁。林素云也没在意，反正也玩够了，之前玩这个玩意儿主要是齐景昌不在家太无聊了。
早饭是林素云专门熬的白粥，就着小菜，很落胃。齐景昌吃完饭便出门了。他先去见了胡跃进，给他包了一个红包，这一趟人家帮了大忙，总要谢上一谢，而且以后也可以长期合作。
胡跃进虽然官职不大，却是有实权的，这个军需官也算油水不少。但是他为人谨慎，一般人的钱他也不敢收。齐景昌却不一样，第一，他一直把他当救命恩人，第二，齐景昌可是出了名的稳当人，所以他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双方也透露了长期合作的意思，很多话大家都懂，也用不着明说。
离开了胡跃进那儿，齐景昌有去稻香村装了两匣子点心，又去买了两瓶酒。和陆天明之间估计很难太平了，他要去拜会一下陆天明的师叔顾大同，顾爷。
顾大同，七十来岁，父亲参加过辛亥革命，因为推崇大同理想，故给儿子取名“大同”。顾大同年轻时候留过洋，正经喝过洋墨水的。学成归国，本来是怀着一颗报效祖国的心，后来时局动荡，政府腐败，也就寒了心。反正家里有的是钱，就干脆过起了纸醉金迷的日子。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个书香门第的少爷就爱上了一个叫赛红玉的女土匪，就喜欢她那一身的草莽气。家里自然不同意他娶个土匪做老婆，顾大少爷也不含糊，连夜携带着家财便去落了草。赛红玉还比他大三岁，所以顾大同便一直管她叫姐姐。
这个陆天明现年不到五十岁，父母都是东北人，伪满洲国成立以后，他父母逃到北平生了他。以前就是南城的一个小混混，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就哄得赛红玉收他做了徒弟，顾大同就这么样成了他的师叔。
要说这赛红玉虽然出身草莽但也真是个巾帼英雄，抗战的时候没少打鬼子。人也是因为打仗受了伤，不能生养了，两口子一辈子也没孩子。终于熬到解放了，普天同庆的时候，顾大同原以为一肚子洋墨水，满腔的抱负终于有了施展的地方。可是他毕竟当过土匪，而且赛红玉还劫过不少大户，那算是悍匪了，好在政府也不是不讲道理，他们为抗战做的贡献还是有目共睹的，也没专政他们，只是肯定不能重用了。
两口子本想着虽然憋屈点儿，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也行。但是赛红玉到底是没躲过那十年，还是被专政了。顾大同没了媳妇，索性就做个真正的匪，反正那年月也没地儿说理，他人聪明，有谋略，文的武的都行，对政治，对时局都很通透，几年的经营，台上台下都弄得很明白。就连多年的老混混板二爷都得敬他几分。
板二爷和顾大同还算挺投契，又比顾大同大，所以齐景昌就叫顾大同叔叔。因为同是书香门第出身落了草，顾大同对齐景昌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但是因着板二爷也器重他，又不好把他要过来，但心底里对这个后辈还是很欣赏的。
后来板二爷退下来，齐景昌当了家。按理儿，都是当家的，各管一片儿，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但齐景昌私底下见顾大同还是行晚辈礼，逢年过节也少不了走动。
这几年政策好了，世道太平了，顾大同决定退隐了，陆天明这才有机会真正的主事儿。且不说他的能力，就是资历也比齐景昌差着一截子呢。可他竟然敢派人跟踪齐景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