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齐景昌到顾大同家的时候，老爷子正在家里看报纸。
“同叔。”
“景昌来了，坐。”顾老爷子一边招呼他，一边吩咐保姆沏茶。
齐景昌道了谢，和顾大同寒暄着：“您老身体最近还好吧？”
“还行吧，就是眼睛有点花了。”他说着顺老花镜上方看了一样齐景昌，又问：“这不年不节的，你到我这是有什么事儿吧？有事儿就直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咱们爷们儿都好说。”
“同叔，我今天来，一来是来看看您，二来有个事儿要知会您一声。”齐景昌把陆天明收了柳莺莺的钱派人跟踪他，以及他怎么处置了陆天明的手下，原原本本地跟顾大同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他和柳莺莺的恩怨。“按理儿，是陆天明理亏在先，他应该给我道个歉。但是我也处置了他的手下，看着您的面子，我就不跟他计较了。但是如果再有下次，那我就没法再客气了。”
顾大同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说：“嗨，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就这事儿。你不用看着我的面子，我一个老头子，早就不管这些事儿了。”
“他是赛爷的徒弟，按理儿得跟您老知会一声。”
顾大同也不接他的话，在桌上的盘子里捏了几粒花生米，嘎嘣嘎嘣地嚼着，然后笑着说：“景昌，你看我这牙口还行吧。”
齐景昌知道老爷子不想再聊陆天明的事儿了，便也顺着他的话题说：“您这牙口还真行，早知道我就不给您装点心了，给您买点儿崩豆磨牙。”说到崩豆，齐景昌不禁莞尔，早知道就把家里吃不完的崩黄豆给老爷子带一小口袋。
他心里正琢磨着，便听顾大同说：“听说前几天你去南边跑了一趟生意。”
“是，去倒腾了几台彩电回来。”
顾大同放下茶盏，赞许的点点头：“我这一年天天看报纸，电视，也知道现在形势变了，要做正经生意了，以前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行了。唉，这个陆天明就是看不明白。我老了，也没人听得进去我的话了。”
“您老是有大智慧，一直看得通透。”齐景昌诚恳地恭维着。
老爷子也不谦虚，继续说：“我在剑桥那会儿学的就是这个。现在报纸上说的最多的词就是市场经济，说是要放开。唉，东西就那多，一下子全放开了，你觉着可能吗？看吧，也要多琢磨琢磨。”
“是，您提点的是。”齐景昌继续恭恭敬敬地答应着，他知道老头还有后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这个。
果然，顾大同又开口了，“听说你前一阵子到处去筹钱？”
齐景昌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嗯，这么些年也没攒点家底儿，用的时候才着急。”
“怎么不来找我呀，是看不起我这老头子吗？”老爷子语气里有些微的责备。
“这点小事儿，不敢劳您操心。”
“我倒是有点小事儿想托你帮个忙，你跟我来一下。”顾大同说完领着齐景昌到了里间。他指着床底下说：“把底下那个箱子给我拖出来，搁桌上。”
齐景昌按照他的吩咐从床底下拖出来一口包着铜脚的老木箱子，箱子不大，一尺多见方，但是挺沉，看着像个老物件，他小心地搬起来放在桌上。
箱子没上锁，顾大同把箱子盖打开，齐景昌看见了箱子里的东西，一块红盖头，几件金首饰，还有几只飞镖，还有一支褪了色的绒花。
“这都是赛爷的东西。”齐景昌不太明白老爷子干嘛给他看这些。
顾大同点点头，伸手抽开箱子底下的夹层，露出里面的东西，齐景昌一看吓了一跳，夹层装了一层金条，有二三十根，根根都有两个手指头那么粗。
顾大同拿起一根，在手上掂量这，“知道这是什么吗？过去上海人叫它大黄鱼，这一个是过去的十两，合现在的六两多。”
“您怎么留下的，抄家的时候没抄走？”齐景昌太惊讶了，他记得继父那时候也有几张字画，抄家的时候都没了，就连母亲贴身带的首饰都被揪走了，这老爷子竟然能留着这么些个金条！
顾大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哼，咱是干什么的。小鬼子厉害吧？当年我和赛当家的截了他们两车的军粮，小鬼子急了，到处找，硬是一粒米都没能找着。两车军粮我们都能藏得严严实实的，何况这么一小箱子东西。”
他说着叹了口气，“早年家里有钱，有不少好东西，抗战的时候都换了手雷盒子炮了，解放战争又捐了一些。”
齐景昌也不说话，默默地看着老人追思过去，过了一会儿，顾大同拿出十根金条，抽了张报纸包好，递到齐景昌手里，说：“这东西在咱们这儿也没什么人能买，听说南边的那些港商喜欢这些，能出个好价钱。你再去南边的时候帮我给卖了。”
“好，您老放心。”齐景昌接过报纸包，放进随身的包里。
“卖的钱你也不用急着给我，算我的投资。”
齐景昌听老爷子这么说，立刻推辞：“同叔，这不合适，我不能要您的钱。”
顾大同摆摆手说：“你们啊，是赶上好时候了。我老了，身子骨到底是不如年轻的时候了，要不然我也想去南边玩几把。你拿着这钱替我去玩玩，赚了钱，咱们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要是赔了，就算我看走了眼，反正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齐景昌也不能再推辞了，便答应了。
“景昌啊，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啊？”老爷子喝了口茶问。
“这一次就是趟趟路子，我过一阵子再过去一趟，还是得把各个环节都捋顺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就打算一辈子这样过？男人啊，风流债不好还，这次是个姓柳的，下次是个姓杨的，你就不打算找个靠谱的？”
被老爷子这么一问，齐景昌就想起了林素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最近身边有一个，过段日子带过来给您看看。”
顾大同看着他的表情，打趣道：“这怎么还脸红啦，又不小伙子了。”
“跟您比，我可不就是小伙子嘛！”
“嘿，你这小子，转着弯的说我老。”
“不敢，不敢。”齐景昌笑着告罪。
顾大同笑了笑，又正色问：“那你东北那边打算怎么交代？”
齐景昌也敛了笑，沉吟了一下，说：“再说吧。”
齐景昌的情况，顾老爷子是清楚的，也叹了一口气说：“自古情义不能两全啊，不好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