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
“小程来了，坐下说。”周院长见程淮来了笑着招呼他坐下。“院长，什么事啊，看您这么高兴应该是好事？”程淮打趣道。“哎，你别说，这对你来说啊，还真是好事呢。”说着周院长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院里有个出国进修的机会。我跟院里的几个领导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让你去比较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不叫你来问问吗。”周院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小程啊，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我们都老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程淮有些犹豫的接过文件。 他明白 院长的意思，也知道这都是为了他好。可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想了想他还是准备拒绝。周院长看出他的犹豫，没等他开口便抢先道：“好了，小程，别那么早做决定，还有些日子呢，好好考虑再给我答复。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这还一大堆事呢。”说完拜拜手让他先走了。
程淮捏着手里的文件沉默的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回了办公室。到了办公室，他把文件仔细整理好放到一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可能是生病的缘故，他又开始头痛，这让他有些烦躁。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高中同学的电话，他想了想整理好情绪还是点了接通，对面一个年轻的女声透过电话传过来：“程淮，我妈妈出院了，这段时间多亏你了。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顿吃饭吧。”
“没事，应该做的。吃饭，就免了吧，你要真想感谢我要不给我送个锦旗吧。”程淮半开玩笑的回答道。
“好好好，你等着，我这就去订锦旗，到时候请个乐队班子敲锣打鼓的给你送过去，成不。”对面的女生含着笑说。
“行，那我就等着了。还有事吗？”
“程淮，” 对面女生顿了顿，声音明显有些犹豫开口道，“下个月沈昭茗回国，副班长说要办聚会正好给她接风了。你去吗？”
程淮声音里那点淡淡的笑也没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拒绝：“我就算了吧。我最近挺忙的，应该没空去，你们玩的开心。”
“我知道了。程淮！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其实不用自责的，昭茗她也不是有意针对你的，她只是……”
“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没等对面说完程淮逃似的挂了电话。
他长呼一口气，用手在脸上狠狠搓了一把。
他不愿提起当年的事，因为他到现在都没有去接受事实面对事实的勇气。他固执的觉得只要不去想，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这活在假象里也许会好过一点。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 盯着电脑旁的相框看了许久，然后 拿起桌子上的日历熟练的在上面某个日子上画了一个圈。
做完这些，他又把剩下几个病人的资料仔细看完，又给花店老板发消息订好花。眼见着天空慢慢变暗，他才穿上外套，拿着车钥匙去停车场取车。
本来计划着去吃点东西再回家的，现在也没什么胃口了。车子径直开回别墅。怀着心事他匆匆洗了个澡，然后拿了瓶酒一言不发的坐在阳台喝酒。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任由周遭的黑暗将他吞噬。
程霁谈完工作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拧了拧眉， 沉默的走过去，把身上的大衣披到程淮身上。察觉到身旁的人影，程淮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但他还是看见了程淮泛红的眼眶。
“喝多了？”
程淮愣了愣，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抿了抿唇，开口“没。”
“那怎么穿这么少在这喝酒，不冷吗？”程霁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烟盒，打开却发现是空的。往边上一看，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
程淮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才发觉自己洗完澡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就出来了。
“病还没好就抽那么多烟，亏你还是医生。” 程霁没忍住又说了他一句。
程淮“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的抬头看着眼前的黑夜。
程霁看着他，从回来他就察觉到，程淮跟以前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表面上他还是以前那个温暖热烈的小太阳。可是实际上他整个人都充斥着疏离冷漠。大部分时候他都很沉默，周身似乎总是萦绕着悲哀的气息。
他身上似乎有种强烈的割裂感，尤其是到晚上，这种感觉就愈发明显。
他也大概听说了当年的事，知道那不是程淮的错，可知道这种事他没办法插手，只能等程淮自己面对，自己走出来。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就只能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程淮一杯一杯的喝酒，他知道程淮是想把自己灌醉。如果心里很痛苦，短暂的忘记也算是一种解脱。
一瓶红酒见底，程淮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程霁，似乎有些惊讶。然后低着头又在咕咕哝哝的说些什么。程霁花了好大力气才听清他在说什么。“怎么又梦到他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般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程霁忽然想逗逗他，开口问道：“我是谁？”
“程霁。你是程霁。”男生毫不犹豫的回答。
“嗯。是我。” 程霁嘴角含笑的看着他。
对面的人像是被这个笑容晃了眼，试探开口喊了一声：“哥？是你吗？”
看来是真醉的不轻。
程 霁无奈的摇摇头想去把刚才掉在边上的外套捡起来，对面的男孩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满哽咽着开口：“哥，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别丢下我一个，我真的好害怕，我要怎么啊……我要怎么办啊哥。求你，别不要我……”说着说着男孩像是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程霁愣住了，反应过来过去把他搂进怀里，一边哄着他一边给他擦眼泪，
“哥不走，哥不会丢下你的，我们阿淮那么好哥舍不得。不哭了，不哭了。”可是眼泪还是汹涌的往外流。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他的手背上将他灼烧。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男孩哄好，抱着他去了卧室，拿了毛巾给他把身上擦干净给他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又让阿姨煮了蜂蜜水送上来，一点一点给他喂下去。昨晚这些就已经折腾到半夜，他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看着眼前清瘦的人，心里揪成一团疼得厉害，他走上前去轻轻落下一吻，关灯离开。
窗外夜空深远幽暗，让人看不到尽头。无人知晓，这个醉鬼独自度过了多少个这样孤独难捱的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