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虫

她的嘴唇紧闭，眼睛发红，瞪大看着沙发的布料。她缓慢伸出手来拿起床边挂的鸡毛掸子，又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突然开始用手柄用力击打自己的左手腕。

就在骇人的一声一声击打声中，她眼睛也不眨一下，重复着：“我快要不行了。你赶快走。”

约翰显然被吓呆了，他想要去阻止莉莉，却被莉莉无情地撇开。她向后倒退几步，留着冷汗，蹲下身子掏出了双肩包里的相机。

“走啊！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讨厌你的照片！别把那肮脏的东西对着我！”莉莉察觉到他准备拍照的意图，异常愤怒地对着他大喊。

“好……好，我走……我走。”他小心翼翼地捡起双肩包，看着莉莉死人一般的脸，很慢很慢地退出了房间。这就是约翰与莉莉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夜晚，莉莉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发生了什么已经被遗忘，半夜醒来之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苦寒。

她惊醒，愤怒地嘶喊，哭声像哮喘或者溺水一样诡异，对一些事情后悔莫及，嘴里不断念叨：再也不会好了……再也不会好了……如果我再也出不来怎么办……我不想这样……我不想……醒过来……快清醒过来……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最终来到了5年后的现在。不管怎么样，时间总会最终来到 ‘现在’。有许多事变了的，也有许多事没有变。自从毕业，莉莉与J分手后，赫根便是莉莉身边最经常出现的人。

莉莉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J与自己也是会分开的。这其中的原因，并不包含什么惊天动地的抓马或者丑闻，单纯只是一些人在一些时候，渐渐淡出了生活而已。她们甚至还保持着频繁的联系。

而至于赫根，她在莉莉最痛苦、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出现在莉莉的生活中并拯救了她，两人就这么维持着一种非常纯洁但是紧密的友谊。

赫根那时对她说：“冬天一定会过去，而春天一定会到来；就像大火摧残过的森林，终有一天也会迎来盛开的第一朵小野花。”这给了莉莉深刻的救赎。

不过巧的是，赫根也在乌冬店工作。自打知道这个消息开始，莉莉的内心深处就像有一个结痂的疤痕，开始隐隐瘙痒。

她曾经向自己发过毒誓，再也不要接近那样的人。但是因为赫根站在她的身旁，莉莉的的眼睛里多出了一种以往没有过的真诚，在那里她深深地为一切忏悔。

当然，离具体的事情久了，忏悔也就变得容易了，因为一切又变回了一个抽象的故事。

她去找下班的赫根。赫根与她在天桥上碰面。人群热闹，一如永远，只不过那曾经午夜的钟楼和教堂现在正在被市政厅维修。他们走在斑马线上，要去买冰淇淋吃。

莉莉曾经询问赫根在乌冬面店工作的事情。新政府的政策有变，给予艺术的财政支持需要扣减大半，许多艺术空间也在一一退出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