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虫

总是在一些无关的瞬间：过去的记忆浮现出来。曾经在一些细节上重叠的回忆，连接了当下与过去，引发一些面红耳赤的急躁和不安。迫切地想要再次为自己辩解。那些从来没有解释清楚过的误会。总是存在这样的误会。

从东向西吹的强劲海风，卷着烈日的高温，快速带走紧贴在皮肤上的泳衣的水汽。水汽蒸发而去，细沙也逐一落下，如同剥落的鸡蛋壳掉在海滩。

自从在A市住下，莉莉来这片海滩的次数不多，而上一次就是与纳德琳一起来的。

那时纳德琳看出了她的心事，吃过便当，两人在海岸边踩着海水散步，她对莉莉说：“莉，有什么烦心事，你不妨全部向大海喊出来吧。”

这是个极其浪漫的行为，莉莉的胸口涌起了这样澎湃的冲动，不管在多少电视剧和小说里看过这样的情节，它仍旧新鲜而具有‌‍‎诱‍‌‍惑‌‌力。

她的话语灼烧在嗓子眼。咽喉和气管已经蓄势待发，气流即将像猛兽一样逃窜。但是真到了那一刻，她又害怕自己真正的声音被琳听见。

那是极其羞耻的事情，是不可以说出口的。但是她还是虚弱地对着大海呐喊了：“啊！”那是一个很长的“啊”。

“好讨厌！”

“好恶心！”

“我要忘记这些所有！”

“……去死吧！”

纳德琳扯了扯嘴角，没有多问什么。那一天的风很大，与今天一样大，A市的风虽然大但是还是不敌海边。在大风里呆久了，灵魂都要被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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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与纳德琳的关系不是一向如同现在这般拘谨，曾经她们也是无话不谈的亲密好友，谁如果遇到了什么危机，一通电话打过去，半小时内就会坐在一起相互开解心情。

纳德琳是音乐学院声乐系，莉莉在美术学院的表演系，两所学校距离也不过15分钟路程，因此两人经常互相串门，给各自的作品提意见。

A市里自由气氛旺盛，每年都要举办骄傲节，届时不管是男同、女同、跨性别者、酷儿、还是各种数不完的名称的性取向类型，人人都在街头大放异彩，尽情狂欢，运河里开满了浓烈橙红色的汽船，那上面有发的鲜活美好体，将整个城市变成巨大的露天白日夜场。

即使是在这样充满了奇奇怪怪的人的城市，莉莉和纳德琳也惺惺相惜：不管是在哪里，要遇到知己都不容易。

这城市不是一座无聊的城市，虽然不是什么世界艺术之巅，好歹也是热闹而紧凑的，活动几乎每日都在发生。

这天，音乐学院举办毕业展，纳德琳在某位学长的一出歌剧里打下手，入夜后，莉莉受邀前去观看。

金色的歌剧院在明亮的夜空下闪闪发光，开幕式里走满了来自表演艺术界的前辈们，以及大大小小的、体体面面的策展人、舞蹈家、行为艺术节评审、摄影师、各学院教授、收藏家等等等等。

人人手上都有一个晶晶亮的玻璃杯，里面有红的、橙的、粉的、淡黄绿的酒‎‍‌精‌‌‍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