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馆（一）

一年前，大雍政局突变，先皇病危，三皇子与宰相谋权篡位。

初登大宝的顾山川根基不稳，被他们赶下皇位成了废帝，幽闭南宫。

顾山川的母亲宸妃来自外邦焉乐，深受先皇宠爱。

先皇念及红颜薄命的宸妃，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留下遗诏：废帝顾山川尊为太上皇，非犯下重罪不得伤其性命，许太上皇插手四方馆事务，于长乐城中自由行走。

新帝与宰相视顾山川为眼中钉，碍于遗诏明面上不敢动手，背地里谋划刺杀。先皇让顾山川留在管理外务的四方馆，希望宸妃母邦的使者出访大雍之际，相助他逃离长乐城。

*

一年过去，大雍政局稳定下来，诸邦向往其国势强盛，皆派使团来访。

春日朗朗，微风和煦，鸿胪寺少卿安远道将焉乐使团送至宫门口，接下来由四方馆安排他们的住处。

“康副使，回见。”安远道面上挂着出于礼节的笑容，与焉乐使者康云海道别。

康云海回了个笑容，颊边漾着浅浅的酒窝：“有劳安少卿接引使团，回见。”

他转身欲走，迎面瞧见一个身材瘦高、长相英俊的年轻人。

那人身穿紫衫锦袍，浓墨剑眉之下，一双含情桃花眼波光潋滟。他和身侧的内侍边走边聊，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看得康云海移不开眼。

年轻人路过安远道身侧，被他叫住。

“太上皇陛下，”安远道俯身行礼，继而问道，“您怎的入宫了？”

康云海闻言心里一惊，没料到这位俊美无双的年轻人正是焉乐辅国侯的外孙、宸妃的儿子——大雍太上皇顾山川。

顾山川知晓安远道是宰相的耳目，此番叫住他发问，目的为得知他因何入宫、好报给宰相。

“今日是宸太妃的忌辰，朕入宫祭拜。”顾山川面色淡然，若有深意道，“劳安少卿转达宰相，朕知晓宫中不安全、总有行刺之事，除祭拜母妃外，不会踏进宫门半步。”

言罢，他转身欲走，内侍肖华瞧见康云海的穿衣打扮、及其身后一众随行，料定他们是焉乐使团，低声提醒道：“陛下，焉乐使团。”

顾山川经肖华提醒朝康云海看去，面露喜色。

“焉乐使者康云海，见过太上皇陛下。”康云海朝他行了一礼，颊边漾着清隽的酒窝，黑亮的眼眸透着真挚的笑意。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顾山川宛如被灼了一下，慌乱的移开眼。

“这人好熟悉，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心想着，随即抬腿离去，碍于宰相的耳目在场，不好跟外邦使者交谈。

康云海望着顾山川的背影，目光幽深。

*

临近午时，日头正盛。

四方馆管理进出长乐城的访客，于得水任馆主。

“焉乐使团的住处安排好了，我命人带你前去。”

于得水朝康云海笑笑，正要喊人带他离开，西院王舍人属下老季匆匆跑进门，报道：“馆主，太上皇陛下和肖公公回来了，说是归途遇袭！”

“归途遇袭？！”于得水大惊失色，顾不上身旁的康云海，一溜烟跑出门，“太上皇陛下，您千万别伤着！”

他精通人情世故，一有麻烦就想躲，若太上皇回四方馆途中出事，必然大祸临头。

康云海听说顾山川归途遇袭，心中发慌紧随于得水而去。

他们一前一后转瞬来到院中，顾山川并未负伤，发冠、衣衫上沾满了鸡毛。

肖华正在帮顾山川摘鸡毛，见于得水前来，不满道：“于馆主派的护卫实力太弱，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被刺客杀了，若非太上皇钻进鸡窝躲避，此番必然命丧！”

“太上皇陛下，宰相不许下官调东院护卫保证您的安全，只得派实力稍弱的西院护卫跟随您。”于得水跪在地上，求饶道，“太上皇陛下，下官碍于宰相之命只得如此，求您宽恕！”

东院舍人是安远道之子，命他的下属护卫必不会尽心。顾山川身为太上皇没有实权，理解于得水碍于宰相之命出此下策。

“于馆主起来吧，朕理解你的苦衷，不怪罪。”

于得水闻言，忙道：“多谢太上皇！”

康云海行至于得水身侧，毫无预兆的开了口：“无论实力强劲的东院，亦或实力微弱的西院，皆不如自家人用的安心。太上皇陛下，只要您吩咐一声，焉乐使团誓死守护。”

顾山川对上康云海的双眸，莫名一阵心安。

肖华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陛下，咱们逃出长乐城的机会来了。”

顾山川轻咳一声，示意于得水在场，不能即刻回应康云海。

“多谢康副使好意，当今圣上和宰相派四方馆西院护卫朕的安全，必是做了万全考虑。”

他朝康云海笑笑，拉着肖华离开此地。

康云海瞧着顾山川远去的身影，唇边笑意更浓。

“他需要我，会来找我的。”于心底，康云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