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云间(一)

阳春三月,燕京皇城洋溢着喜气。

如夏太后生前所愿,洪孝帝册封宁远侯胞弟——礼部侍郎周文昭之女为皇后。

巳时日头高照,天朗气清。

周文昭引着一身皇后华服的女儿步入太极殿,身后跟着数十名宫人。

他心怀忧虑,不确定年仅十六岁的女儿能否坐稳皇后之位,奈何圣旨已下木已成舟,只得在朝堂奋力打拼,做女儿稳固的靠山。

待周家父女步入殿内,见文武百官列队如仪,洪孝帝着金色朝服坐于龙椅上,身侧内侍刘喜宣读册封圣旨:“周氏妙云出身名门,贤良淑德,尊奉夏太后遗命立为皇后。”

言罢,洪孝帝起身至周妙云面前,将金册、金印授予她。

周妙云接过金册、金印叩谢洪孝帝,洪孝帝面上带笑扶她起身,继而封周文昭为太师。

太师虽是虚职并无实权,但却代表洪孝帝对国丈的尊荣赏赐。周文昭恭敬谢恩,转身正欲入列,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那人着紫袍立于列首,身量高瘦,长相端正、眉眼深邃,面白有须。四目相对,周文昭宛如被灼了一下,即刻移开视线。

不知为何,那双含笑的眼眸盯得他心慌。

“李仲南。”周文昭平复心绪快步入列,笃定那人是首辅李仲南——文武百官分成两列立于殿内,与宁远侯府交好的中书令姜元柏位于右列首位,至于左列首位,必然站的是和他分庭抗礼的首辅李仲南。

周文昭三十出头,温润俊美,一入殿便引得瞩目。李仲南早就听说过关于他的传闻——二十七岁丧妻成了鳏夫,转年失足落水、被救后性情大变,一门心思发奋读书入朝为官,没再续弦。

传闻中性情大变的周文昭出现在他面前,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如松,一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看得他不愿移开目光。

“周太师这张脸,让人见之难忘。”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李仲南心里生出一个念头:他想要得到周文昭,让他的身心都属于自己。

*

礼部范尚书年事已高,请旨告老还乡,洪孝帝准其归乡。临行前,范尚书请周文昭去白矾楼吃酒,说有要事相商。

周文昭和范尚书在礼部共事三年关系不错,加之他说有要事相商,遂不假思索应允下来。

戌时夜色渐深,白矾楼门前点着灯笼,因是达官贵人的聚会之地,一派金玉满堂的富丽之气。

周文昭进了门,在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二楼雅间,他推门入内,发觉房内不止范尚书一人。

李仲南着一身浅棕色长袍,其上绣着青竹,神色温和唇边带笑,清隽疏朗。他原本在跟范尚书说话,听到有人进门随即起身。

“周太师来了,快请入席。”他眼里含着盈盈笑意,指了指身侧的位置。

周文昭见此心下了然,范尚书就是个幌子,真正想请他吃酒的是李仲南。

“李相国,没想到在这能遇见您。”他面上挂着出于礼数的笑容,似有深意的望了望范尚书,继而撩起衣袍下摆坐在李仲南身侧,同朝为官,他不好驳首辅的面子。

待周文昭落座,三人开始饮酒闲聊,期间范尚书想尽由头敬酒,他虽是推托酒量差,但也不好一杯都不饮。

慢悠悠饮下一杯,周文昭发觉酒劲大得很,头晕乎乎的。

范尚书见周文昭眼帘轻垂,单手撑着额头,借口出恭偷偷溜走。

房内只剩下周文昭和李仲南,李仲南伸手戳了戳他的肩,温言道:“李某甚是在意旁人的评价,不知在周太师眼里,李某是个怎样的人?”

“我兄长说你老谋深算、心机深沉,与他交好的姜相国说你卑鄙无耻、诡计多端、不是个东西。”周文昭抬眼瞧李仲南,缓缓道,“我看你虽然一把年纪,但还尚存几分姿色,外表是个温润儒雅的君子,内在歪心思颇多。费心思串通范尚书引我来此灌酒,该不会是......看上我了?想做我的相好?”

李仲南眼露惊喜,颊边的笑窝若隐若现:“周太师聪明过人,醉酒后还能做出这般绝妙的分析。”

“你这人做相好还算不亏,但......”

周文昭眼神迷离了刹那,继而双眸紧闭倒在桌上,李仲南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我真心和你好,你不会吃亏的。”他抬手抚了抚周文昭的发顶,神情愈加温柔。

*

晨光熹微,房中帐幔低垂。

周文昭缓缓睁开眼,耳边忽传来一道低沉和缓的男声:“昭昭醒了,未到上朝的时辰,可以再睡一会。”

他听出是李仲南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你我怎会......怎会躺在一个被窝里?!”

李仲南着中衣侧身躺着,唇边噙着狡黠的笑:“昭昭,昨夜 你说 要 我 做你的相好,我本就对你有意,自然应承下来,而后顺其自然就......”

“就你个头!”

周文昭掀开被子起身下榻,拿起搁在案上的外袍迅速穿好:“我们 虽然 睡 在 一个被窝里,但都 穿着 中衣,应当什么都没发生!”

“你怎知 什么都没发生?不能是我提早醒了,在你醒来前 帮你 穿上的?”李仲南慢悠悠坐起身,一本正经道,“堂堂一朝太师,说过的话就要作数,昭昭,我真心和你好。”

“好你个鬼!堂堂相国之尊,设计 灌酒 非礼!”周文昭面色不悦,转身朝门边走,“姜相国说的没错,你卑鄙无耻、诡计多端、不是个东西!”

李仲南不怒反笑,只觉他这气鼓鼓的模样甚是可爱。

放任周文昭推门而出,他没有阻拦,过会朝会上再见,不必去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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