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二十八)
沈岩当真乏了,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章崧听到枕边人似在呓语:“一派胡言,我才不要嫁与他!”
他眉头微颦,支起身子瞧着沈岩,轻声问道:“三郎,你不愿嫁与谁?”
“我才不要做相国夫人!即便要成亲,也是我娶他!”沈岩翻了个身,睡得更熟。
章崧的眉头忽的舒展开来,两颊漾起笑窝,心底泛着甜意。
“好,过几日我们便成亲,”他俯身吻了吻沈岩的脸,温言道,“届时我嫁你。”
言语未落,他搂着沈岩缓缓睡去。
拂晓时分起了雾,不多时下起雨来。
辰时将至,沈岩靠在章崧怀里,枕着他的胸膛悠然醒转。
沈岩拍了拍章崧的胳膊,打算坐直身子:“相国,起身穿衣洗漱,你该上值了。”
章崧睁开双眸,搂着沈岩的手臂紧了紧。
“三郎,你就这么想让我走?”他叹了口气,话音带了丝委屈。
沈岩推开章崧的手臂,离他远了些躺好:“昨儿 折腾我 一场,害我 白白 沐浴,我巴不得你赶紧滚!”
“三郎,你当真是嘴硬心软。”章崧坐直身子掀开床边帐幔,透过窗户瞧了瞧天色,满眼雾气灰蒙蒙一片,他见此便道,“大雾弥天,今日出门行路难。”
沈岩听到“大雾弥天”这四个字,猛想起一则典故,遂脱口而出:“大雾弥天,适宜草船借箭。”
章崧听他言语,顺着话头问道:“草船借箭?三郎,你借来箭矢想做什么?”
沈岩想侧身躺着,才 动了 动 便觉得 后腰 酸痛。
“扎死你!”他 按了按 后腰,继而道,“万箭穿心,把你 扎 成 刺猬!”
章崧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三郎,口不应心不累吗?你明明那般爱重我,于梦中口吐真言想与我 成亲 !”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鬼才爱重你!鬼才想与你 成亲!”沈岩将头埋进被子里,掩饰他泛红的脸颊。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确与苏远安谈起“是否想与 章崧 成亲”一事。他梦中所言,章崧怎会知晓?
“三郎说得对,我自作多情。”章崧隔着被子搂了搂沈岩,起身穿衣洗漱,“如你所愿,我走了。”
沈岩从被子里露出头来,装作毫不关心的模样道:“雾大行路难,出门小心些。若酉时不见你回府,我才不会出门寻你。”
“三郎这般关心我,我心甚喜!”章崧穿好官服,来到床边俯下身子吻了吻沈岩的额头。
“赶紧走,出门也不忘占我便宜。”他又将头埋进被子里,唇角不觉上扬。
*
细雨下个不停,雾气不曾散去。
酉时已至,沈岩撑着纸伞来到相府门口,管事点了灯笼站于此处,已然等候多时。
“沈大人来迎相国。”管事见沈岩前来,遂笑道。
“别误会,我不是来迎他的。”沈岩嘴上这样说,一双眼只盯着前方瞧,“我是来赏雨的。”
沈岩与管事说话的当口,马车已至门前。
章崧掀帘下车,沈岩见此眼睫轻眨,忽而笑了。
他放下心来,便开始维持一贯的嘴硬。
“出门来迎,沈御史这般关心老夫!”章崧面上带笑,朝沈岩走来。
沈岩撑伞垂眸,脚下踢着并不存在的石子:“自作多情,我是来赏雨的。”
“不承认也无妨,这份心意我懂。”章崧钻进他伞下,揽着他的肩往府里走。
沈岩一语不发跟着章崧走,不觉将伞朝他倾斜。
用晚饭之际,章崧跟沈岩说起英王过午来政事堂寻他的事。
“英王来政事堂寻我,想请你我过府赴宴,我寻了个由头搪塞过去,他又说帮你找了个医治耳背的名医。虽然不解其意,我还是替你婉拒了英王送医上门的好意。”章崧一边给沈岩夹菜,一边笑问道,“上回在太医署碰见英王,你难道是装耳背逃回来的?”
“对,上回我装耳背逃回政事堂。”沈岩搁下筷子,淡然道,“若直言拒绝唯恐得罪英王,我只好使些小伎俩,赵太医出言证实,英王不会怀疑。”
语罢,沈岩遂笑道:“英王见我耳背,病症发作起来好似年逾八旬的老翁,必然想不通你为何爱我。”
“因我年老色衰,与耳背的沈三郎 般配 得很!”他玩笑了一句,继而正色道,“旁人不懂也无妨,你知晓我的真心便好。”
沈岩咳嗽一声,夹菜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我懂,你真啰嗦。”
雨声总算停了,雾气渐渐散去,房里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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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气晴好,沈岩在护卫的陪同下,前往布庄取新衣。
他缓步入内,瞧见一位身形高挑的蓝衣公子在与掌柜说话。
沈岩在旁等候,蓝衣公子与掌柜说完话,回身瞧见他面露喜色:“沈三哥,不想在此碰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