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十四)

日头升起,天光大亮。

床上悬着轻纱帐幔,沈岩尚在酣睡。

章崧缓缓睁开眼,瞧见沈岩的右手露在被子外面,他眼眸缱绻,凑过去 吻了吻 沈岩的手背,继而将沈岩的右手掖进被子里。

片刻后,他穿好外袍,轻手轻脚推门离去。

管事算好时辰等在门外,见章崧从房里出来,遂将手上的房契递给他。

章崧接过房契瞧了瞧,而后藏入袖中。

“老夫的告假折子递上去没有?”他撩起衣袍坐在院中石凳上,瞧着管事缓缓开了口。

管事垂手站在章崧身侧,恭顺回道:“齐侍郎代相国递上去了,圣上嘱咐相国好生养伤,不必操劳政务。政事堂郎官若有处理不了的文书,可送至相府,交由相国处理。”

“安排妥当。”

语罢,章崧猛地想起一事。

“派人转告齐侍郎,明日早朝若商议新任御史中丞人选,由他出头推举柳青阳。”他眼中含着温情,轻捻指腹继而道,“柳青阳胆小怕事,最会明哲保身,他执掌御史台不敢和老夫作对,更不敢为难我的三郎。”

“小的明白了。”管事从袖中掏出一瓶药递给章崧,“赵太医昨日来的匆忙,忘带理气止痛的药丸,方才命人送来了。”

章崧缓慢抬手,从管事手里接过药瓶。

“得亏这蠢材想起来了,否则老夫又要因痛一夜无眠。”

管事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本就是做戏,相国何苦动真格的,自伤 身体?”

“若不坐实这出戏,怎能让沈三郎心疼我?”章崧抚了抚手臂上的伤口,不觉勾起唇角,眼底透着近乎病态的痴狂,“经此一事留住了三郎的心,这一箭挨得值!”

管事瞧他这副模样,登时明白“爱入骨髓,状若疯魔”是何含义。

“沈大人莫要负了相国,否则会被 生吞活剥!”管事于心底暗暗想道。

*

过了晌午,日头高悬。

沈岩拎着食盒绕过回廊,透过敞开的房门,他瞧见章崧正坐于案前处理文书。

许是心情大好的缘故,沈岩瞧他认真办公的模样竟有几分美感。

“仔细一瞧,老匹夫长得还不错。”沈岩靠在门边望着章崧,不觉眼含温柔,笑容和煦。

随着失心疯病情加重,他愈发觉得无耻老贼长相端正,眉眼深邃,两颊若隐若现的酒窝甚是讨喜。

章崧发觉沈岩的视线,便也看向了他。

“沈御史这般盯着老夫作甚?难不成我脸上长出一朵花来?”

沈岩面颊泛红,轻咳一声掩饰方才的失态:“下官正巧路过,瞧瞧相国在做什么。”

言罢,沈岩拎着食盒进门,将其搁在案上。

“圣上嘱咐相国好生养伤,切莫过度操劳政务。”沈岩倒了杯茶递到章崧面前,又打开食盒,“相国用些茶点,歇息片刻。”

章崧点头应下,忽地想起了什么。

他缓缓抬手伸向食盒,尚未触到盒里的点心,便扮作吃痛的模样缩回手臂。

“哎呀,痛煞我也!”章崧用另一只手捂住中箭的手臂,扮作痛彻心扉的模样。

沈岩见此,眼含关切道:“赵太医送来的药丸不管用?”

“药效发挥较慢。”章崧轻轻揉着中箭的手臂,眨巴着黑亮的眼眸,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点心瞧着不错,我着实想吃......三郎,不妨你 喂我?”

“行吧,看在你因我负伤的份上。”

章崧如愿以偿,心情大好。

“明日申时,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岩听罢,遂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到时你就知道了。”章崧勾唇笑笑,抬手 捏了捏 沈岩的脸颊。

“手臂不痛了?无耻老贼,你骗我!”沈岩边说边抬手,作势要打他。

章崧捉住沈岩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怀里。

“沈御史,老夫早就跟你说过,我一贯无耻,必会趁你心软之际得寸进尺。”

“我真是病的不轻,竟会对你心软!”沈岩摇摇头,神情颇为无奈。

*

翌日申时,相府的马车停在城南一处宅院前。

沈岩掀开车帘从马车里出来,瞧见面前的宅院登时一愣,良久,他才缓缓开了口:“你知晓我舅父是镇边将军宋云瑞?”

“我既已知晓你和皇后有过婚约,自然将你的过往查了个彻底。”管事打开院门,章崧拉着沈岩的手步入其中,“宋将军罢官归乡,这处宅院充公至今,我用了些手段,将其变为私产。三郎,我陪你故地重游。”

闻听此言,沈岩心头升起一股暖意。

“下官多谢相国。”

“沈御史不必客气。”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沈岩在内院里的桃树下站定。

“这棵树竟还活着!”沈岩轻柔的抚了抚树干,一时间回忆涌上心头,“我常常坐在树下读书,与友人玩耍打闹。”

“如此说来,那日我在院外听到的读书声出自于你!”章崧狠拍了一下脑袋,言语中透着遗憾,“可惜我那时是个穷举子,没有门路拜见镇边将军,无缘得见十六岁的沈三郎!”

沈岩不觉发笑,颇为庆幸道:“得亏你那时是个穷举子,不然我十六岁 就会 惨 遭 毒 手!”

“沈三郎,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章崧揽住沈岩的腰,贴在他耳边故作凶狠道,“老夫不能凭白受人污蔑,必要将 罪名 坐实!”

“相国,下官开个玩笑而已,您老人家别当真!”沈岩嘴上服软,脸上并无惧色,“相国,当心你的伤!”

章崧 吻了吻 他的下颚,温声道:“不妨事,服下赵太医送来的药丸,我的手臂不痛了。”

“老骗子,昨日还跟我说手臂痛!”沈岩笑笑,眉眼皆是情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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