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六）

辰时已至，沈岩悠悠醒来，与往常不同，而今他不再是孤枕独眠。

章崧也醒了，躺在床榻上侧身瞧着沈岩，眉眼弯弯温柔缱绻。

“三郎，昨夜睡得可好？”

沈岩对于章崧这副温柔深情的模样没有半分好感，只觉得他唇边若隐若现的酒窝透着阴险狡诈。

“凑合。”沈岩随口一说，起身要走，章崧紧随其后起身，长臂一揽，牢牢抱住他的腰。

章崧比沈岩高出近半头，呼出的温热气息萦绕在沈岩耳边：“经此一夜，老夫尝到了与美人同寝的甜头，日后必然不知餍足，夜夜拉着沈御史共眠。”

“收起你那龌龊心思！”沈岩耳根子泛红，故作镇定扒开搂在自己腰间的手，“只此一月，过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章崧搂在沈岩腰间的手一紧，神情痴狂，“只要我活着，便会与你 日日 纠缠，至死方休！沈三郎，一月后不会如你所愿！”

“放开！滚一边发癔症去！”沈岩稍稍一用劲，胳膊上未愈的伤口便传来痛感，他无力挣脱，心绪颇为无奈。

在这要命的当口，门外传来相府管事的声音。

“相国，到时辰上朝了。”

“知道了，这就来。”章崧松开沈岩的腰，转而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三郎，记住我的话。”

“记你个鬼！赶紧滚，莫误了上朝的时辰！”所幸沈岩不是五品官员，否则就要和章崧一同出门上朝，现今是辰时，距他上值还有半炷香功夫。

章崧勾起唇畔，两颊现出的酒窝溢满温柔宠溺，抬手刮了刮沈岩的鼻尖，他转身出门。

“放眼整个梧国，除你之外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一句一个“滚”。”

“无耻老贼，你欠骂！”待章崧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沈岩不再跟他置气，转而去洗漱穿官服。

*

正午的日头很是毒辣，晒得人睁不开眼。

沈岩随雷靖宇到南书房面圣，向梧帝奏报经手的公案现已议结，一路疾步，他额上冒出不少汗水。

雷靖宇拾阶而上，沈岩跟在他身后，与此同时，章崧从南书房出来，顺着长阶疾步而下。

两方相遇之际，章崧抬手拽住沈岩的胳膊，满目关切：“莫要跑的这样急，落得一身汗也就罢了，当心身上的伤！”

因着雷靖宇在场，沈岩不想跟章崧纠缠，他忍痛甩开章崧的手，淡然道：“多谢相国关心。”

言罢，沈岩紧跟雷靖宇的步伐，继续拾阶而上。

“雷大人未免有些过分，不懂得疼惜下属！”章崧带着责怪的语气冲雷靖宇喊了一声，而后疾步离去。

雷靖宇闻言，登时停住步子，他背对着沈岩，话语里充斥着威压和怀疑。

“沈御史，你和章相交情匪浅？”

“没有，下官从不与奸佞来往！”沈岩回答的干脆利落，唯恐被雷靖宇冠上“奸相同党”的头衔。

沈岩一贯清正廉明，雷靖宇对他印象甚佳，不相信他和章崧有勾结。

“沈御史年轻俊朗，难免引人觊觎，若是章崧那老狗再来纠缠，告知本官便是，我帮你拒他。”

“下官知道了，多谢雷大人。”

这番话落下，雷靖宇不再提及此事。

*

申时过去，御史台一众言官乐呵呵的下值，沈岩心绪烦闷，不愿跟章崧回相府，送羊入虎口。

苏远安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背，见沈岩仍端坐于案前遂问道：“沈御史不下值吗？”

“过会，我还没处理完公务。”沈岩对苏远安笑笑，案上空空如也，他在信口胡说。

“沈兄，我劝你快些下值吧，”苏远安凑到沈岩面前，压低声音继续道，“若是相国等急了，必然来这抓你。”

不等沈岩回话，苏远安转身离去，善意的提醒有了，照不照办看沈岩自己。

苏远安离开后不久，雷靖宇和周御史议完事也准备下值。

雷靖宇瞧见沈岩仍坐于案前，疑惑地问：“沈御史还不下值吗？”

“这就下值。”沈岩回话，刚想起身离去，门外猛然传来一个令他头痛的声音。

“三郎既已下值，为何不来寻我？”章崧着深紫色官服，缓缓步入御史台，语调里带着几分失落。

“三郎！好生亲昵！”雷靖宇听了章崧对沈岩的称呼，惊得目瞪口呆，一旁的周御史神色平静，他早说过沈岩和章崧有勾结，雷靖宇死活不信。

沈岩又急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顾不得理睬章崧，忙向雷靖宇解释：“雷大人，这是个误会，您......”

没等沈岩把话说完，章崧已然来到他身侧，自然而熟络的搂住他的腰。

“三郎，莫要跟我置气了，随我回府，再晚些宫门该落钥了。”

“自甘堕落！有辱清流之名！”雷靖宇指着沈岩骂了一句，继而拉着周御史离去。

章崧见他们走远了，凑到沈岩耳边轻声道：“如此一来，三郎在御史台怕是待不下去了。三郎，要不要调到我手下做官？”

“不要，滚！”沈岩怒不可遏，疾步离去，章崧见此，笑着紧跟上去。

*

回相府的路上，沈岩坐在马车里生闷气。

章崧见他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只觉得甚为可爱，遂伸出手想要 摸 一 摸 他的脸。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突然出现在沈岩面前，他报复般的咬了上去，痛感传来之际，章崧唇边噙着狡黠的笑容，缓缓道：“将心比心，你怎样对我，我就怎样对你。”

沈岩心下一惊，忙松了口，章崧言出必行，伸手揽住他的腰，狠狠 吻了吻 他的唇。

“沈御史，我们扯平了。”

待章崧放开沈岩，他的脸庞已然红透了：“你个挨千刀的，老天爷怎么不降道雷劈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