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四）

相府管事引着宁远舟和于十三来到外间，章崧向他们下达了一道密令。沈岩穿好官服从里间出来，外面的谈话刚好结束。

章崧注意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忙转身看去，沈岩穿着绯色官服缓缓朝他走来，身姿挺拔如松，自有一番风骨。

“三郎果真是翩翩佳公子，走起路来亦是一番盛景。”章崧凑到沈岩耳边，一字一句清晰道，“为了不让这番盛景无人欣赏，老夫要活到长命百岁。”

“愿你活到一千岁，变作一只老王八！”沈岩讥笑一声，侧过头看向窗外。

“幽默风趣。”章崧话锋一转，敛了笑容瞧着沈岩，“老夫命六道堂追捕谢磊，昨夜亥时，宁堂主和于校尉在谢磊舅公府上发现了他的尸首，想来是畏罪自戕。”

沈岩猛地转过头，紧盯着章崧：“依我看畏罪自戕是假，你杀人灭口是真！”

章崧又凑到沈岩耳边，阴沉着脸道：“算不得杀人灭口，私人恩怨罢了。三郎，伤你的人不该活着。”

沈岩从这番话里听出了关怀的意味，心底些许触动，面上仍旧嘴硬。

“下官之于相国，似遇天敌，势必斗个你死我活。相国无需关心下官的死活。”

“非也，沈御史之于老夫，如鱼饮水缺之不可。”章崧眉眼含笑，情意绵绵。

沈岩没料到章崧会说出这般甜腻的话，登时面颊泛红，转身就走。

章崧出声喊住沈岩，命宁远舟将谢磊的尸首交给他。

“沈御史别急着走，谢磊的尸首还没交给你呢。”

沈岩闻声，只得停下步子返身回来。

宁远舟将谢磊的尸首交给沈岩，章崧又道：“老夫信守承诺，将谢磊的下落告知沈御史，望沈御史莫要失约。”

“相国放心，下官不会失约。”言罢，沈岩转身离去。

*

沈岩将谢磊的尸首带回御史台，雷靖宇找不到章崧杀人灭口的证据，只得算谢磊畏罪自戕，此案便算了结。至于周御史所说“沈岩乃奸相同党”之言，雷靖宇非亲眼所见并不相信，如宁远舟一般，他也对朝野上下热议的传闻持怀疑态度。

有了雷靖宇的信任，沈岩得以在御史台继续混下去。

申时过去，御史台下值，沈岩虽心里忐忑，但还是决定不能失约。

出了宫门，沈岩瞧见相府的马车停在道边，他怀着忐忑的心绪走过去，车夫为他掀开车帘。

章崧坐于车中，面色不悦，见沈岩来了，遂命车夫驾车回相府。

“三郎，你为何要骗我？”章崧皱眉，忽然毫无预兆的开口。

沈岩不明所以，疑惑道：“我何时骗过你？”

“我问过你，昨日我追上你之前，你可有见过什么人？你顾而言他，不告诉我你见过皇后身边的明女史！”章崧猛地拽住沈岩的胳膊，神情急切道，“沈御史，朝臣不得与皇后私下来往！”

“胡言乱语，我没有和皇后私下来往！”沈岩想明白了，章崧目睹他和明女史见面，趁他昏倒将明女史送来的药膏扔了。

“六道堂宁堂主寻到了皇后出阁前贴身伺候的女使，据她说国丈曾于皇后年少时为其定下一门亲事，后因对方家道中落从而作废。宁堂主问那女使对方的姓名，女使回道“苏州沈岩”。”章崧用力一拽将 沈岩 带进怀里，牢牢 搂着 他 的 腰，贴在他耳边道，“听那女使说，你与皇后自幼相识，感情深厚。”

沈岩的 后背 紧贴着 章崧 的 胸膛，心绪不宁想要挣脱，却因大病初愈浑身无力，始终挣脱不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想开口解释，猛地发觉章崧 用 空出来的手 扯 开 了 他的衣领，温热的唇 从耳边 滑到 颈部 喉结处。

沈岩心下一惊，想要伸手推他，但因在刑部受了刑，而今一抬胳膊便痛。痛感使得沈岩不敢乱动，只得出言阻止。

“停下......我求你停下！”

“老夫不过浅尝辄止，沈御史便遭不住了？”章崧唇边带笑，眼里全是痴迷，“不急，我们慢慢来，久而久之，你的身心都会归我！”

言罢，章崧捏住沈岩的脸，狠狠 吻了一口。

沈岩整张脸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羞愤难当恨不得一头撞死。

“天杀的老匹夫，我倒了八辈子血霉遇见你！”

马车稳稳停下，沈岩发怒之际已到相府。章崧先一步下车，掀开车帘朝沈岩伸出手。

“沈御史，莫要忘记与老夫的约定。”

“在你府上暂住一月，我没忘！”沈岩整了整衣领，狠狠瞪了章崧一眼继而下车。

*

夜色如墨，沈岩的房里仍燃着烛火。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而今的心绪，羞愤难当又有些忐忑。

“大病初愈昏了头，竟与那老匹夫有了约定！”沈岩悔恨不已，猛听见门外有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