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

“从吃完饭第一手开始，”塔矢亮点了点棋盘，“为什么这里不用一间跳？如果及时应对这里的话，圈地也不会受影响，你赢一目半。”

进藤光揉了揉额头：“我疏忽了嘛。”

进藤光一般话多得多，加之他实在不会说假话，眼神左右乱看，就是不看塔矢亮。塔矢亮站起来探身按着他的肩：“怎么了？”

这一回，进藤光明确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角的杂志。塔矢亮拿起来翻了翻，念道：“长谷川佐为。现在在日本棋院训练……”

佐为。sai这个音节由塔矢亮好听的声音念出来，进藤光一阵恍惚，好像这是某一天他坐在电脑前，塔矢亮把他扯开看他的屏幕，他的背后，一个别人都看不到的幽灵站在那里，宽大的袖子捂着嘴发笑。

恍如隔世！

塔矢亮看出他不想回答，便收了棋子，说：“无论多关心棋坛新秀，棋手总要对眼前的对局负责吧。”

“抱歉，”进藤光老老实实地道歉，收拢白子，“下次我会专心的。”

“明天你该赢我一次了，”塔矢亮倒也不需要他道歉，笑笑说，“至少别再犯这样的错误。”

“啊，明天？”

一直半走神的进藤光突然很认真地看了过来，眼睛闪闪发亮：“塔矢，明天我要去一趟东京。我要去和一个人下棋。”

“谁？”

想这么问，但塔矢亮没有问下去。答案要么是不能说出，要么就是不言而喻。

他想了想，很少见地把手伸过去，摸了摸进藤光的头顶。毛茸茸，像一只小动物那样，有点扎手。

绪方说：“你找他干什么？”

车行大路，很平稳，进藤光打了个哈欠：“下棋啊，指导棋！棋手找棋手，除了下棋还有什么事情？”

绪方握着方向盘，没看他，看路：“你怎么不找前几届的冠军？田中和铃木都相当不错，小林现在已经升六段了——”

“我看了棋谱的，长谷川不错，我感兴趣了一点不行啊！”进藤光笑着，看向绪方，“总要和自己感兴趣的棋风打交道才行。”

这倒不是谎话，他昨晚对着杂志打谱复盘，长谷川的思路清晰，每一步走法都很成熟，而且有些细节像是……进藤光想到了自己放弃围棋的那些日子。

如果这次还不是的话，就再也不去找了。进藤光皱了皱眉头，很生气地想，真的再也不去了。

但如果那个孩子是佐为的话，为什么不来找他呢？进藤光想不出来，他也不愿意去细想。

“请进。”

棋室的门拉开，长谷川佐为抬起眼睛，对进藤光高高兴兴地笑了：“前辈！”

——像进藤光这样的高段棋手，特地跑来倒贴着给新秀下指导棋，几乎是闻所未闻的。进藤光咳嗽两下，试探地喊他：“佐为。”

长谷川佐为显然地惊讶了一下。第一次见面的人喊名字，稍见冒昧。

进藤光的心慢慢沉下去，改口说：“长谷川，我们先开始吧。猜先。”

长谷川佐为的眉毛跳了一下，笑意都淡了一点，像是没想过猜先：“前辈，不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