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声回响在浴室中,水珠砸在地砖上,噼噼啪啪的响。
被水浸湿的发丝紧贴在肌肤上,比比东将这些碎发拨到脑后,不断冲洗着身体。
拆下绷带的左手手腕肿大淤紫,连带着上端的一小节小臂,都是这幅惨状,脸上没有妆容遮盖,嘴角的淤青还有未愈合好的细小伤口,隐隐约约看到血色。脸颊上也是一块淤青,甚至在眼角处也有。
腰腹,小腿,这些地方也遍布青紫的痕迹。叠盖在各种伤痕的印记上。
温水冲淋着身体,伤被水激的刺痛,可她像没有知觉一样的,平静的洗完澡。紫眸像一汪深幽的潭水,毫无波澜。
裹好浴巾,走出浴室,熟练的找到药箱,找到碘酒,给自己上药,包扎。似乎进行过无数次。
绷带一圈圈绕在手腕上,不由得走神了。自己明明那么讨厌她,为什么她打电话给自己说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却慌了神,明明面对枪口的时候都无所畏惧。
静静的躺在床上,想着后天的三方谈话,泰方,应该都是威猜的人,会圣堂堂主应该不会出面,千氏的掌权者千道流,老爷子病倒,估计会趁这个时候,把千氏的价值利用到最大,报酬压到最低。
老奸巨猾。
比比东想不出别的词去形容这群家伙。
但凡沾了毒的事情,按照原则,比比东一定不会答应,若千道流没有生病,估计也会慎重的考虑。而这一次,比比东确实有别的目的。
......
二十年前,千仞雪三岁时,比比东在千寻疾对自己实施弓虽女干的时候,用枕头下的水果刀,杀了他。当时匆忙的逃离了现场,她并不知道千寻疾是死是活。
对于比比东的行为,千家自知有愧,倒也没有追究,只是雪藏了千寻疾的死亡。对于千寻疾的突然隐退,也只是公开表明,是千寻疾患病,此后再无后话。
直到...
直到那个对于自己和噩梦一样的男人,在一次出庭时...
她清晰的记得,那是一桩弓虽女干案,被告误杀原告,她是被告律师。
她据理力争,未那个女孩争来了正当防卫,无罪的判决。那女孩像当年的她一样无助,她记得那女孩脸上的淤青,嘴角的伤痕,无神的双眼。
她太像当年的自己,她身为律师,可以力争到防卫过当的判决,可她顶住了压力,为她争取到了最好的,最公平的结果。
也是那场官司,她在宣判判决后,如释重负,往旁听席一瞥,却令她全身的血液都冷下来。
那个男人,那张丑恶的嘴脸,正露出伪君子的善意的笑,他嘴唇动了动,比比东读懂了,他说:
好久不见
霎时间,比比东只想逃离这里,空气好像突然变得千斤重,她被压的喘不过气,眼睛死死顶着他,看他从容不迫的戴上帽子,起身离开。
的血液被抽干一般,她失了力气,双手支撑着桌面,勉强保持仪态,面色苍白,冷汗浸湿了全身,双手还在不停的颤抖。
庭审结束,她还没缓过劲,大脑眩晕,天旋地转。
那段时间,她不断催眠自己,一定看错了,一定看错了。可她骗不了自己,那金色的发丝,那双眼睛,那伪善的笑容,都像烙铁一样压在心里,疼痛,清晰,深刻。
她逼迫自己冷静,既然他还活着,自己曾经的那些经历又算什么?
自己可以杀他一次,同样也可以有两次。烙在骨子里的仇恨和伤痛涌上来,她要亲手手刃这个畜生。
但她不知道从何下手,直到...
她在酒吧遇到一个女人,很妩媚。
她说,她叫姜槐,跟着她,什么都能知道。
比比东答应了,姜槐和她碰了一个杯,贴在她耳边轻轻呵气:
“欢迎来到会圣堂...”
女人妖精一样的狐狸眼中是无尽的魅惑。
“跟着我,我是‘红桃’的头儿,我叫姜槐,以叫我槐姐。”
有很多个帮派,都是堂主定下的帮主,清一色的男性,据说,“红桃”是因为男性帮主意外的死了,才由帮主夫人承担帮派,但意外的带领的很好,堂主就把她留下了。
自此,比比东有了新的名字:阿南。
这是姜槐给她的名字,她说,比比东这个名字太扎眼了,干这一行,就是要隐晦一点。
姜槐教她射击,教她各种枪具,教她各种武艺,防身。
她甚至,将自己贴身的小弟分配给了比比东,为了监督,也为了保护。这也是苏芸后来一直跟着比比东的原因。
......
姜槐真的帮她找到了很多蛛丝马迹,这次的行动,也和他有关系,也可能是唯一能够接触到千寻疾的机会。
因此,她必须参与三方会谈。即使坏了原则。
即使自己参与行动,公司有自己和千氏心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接下来,就是准备三方谈话。
原本,应该是自己于姜槐一同出席,但是碍于身份有变,为了不让泰方占到便宜,姜槐召回了苏芸。
泰方,是以威猜为统领,出席会议的是威猜的女儿,蓝雅。
看来,这次会很精彩...
......
约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店铺的灯光尽力的破开黑暗的笼罩。
蓝雅选择了一家不错的饭店,提前早早到了会场。第二个就是比比东,孤身一人,身边有两位保镖。
最后进来的,就是姜槐,身边跟着神色淡漠的苏芸。
“抱歉啊各位,久等了。”
姜槐面上依旧带着笑容,似乎什么目的都没有。
“这位是苏芸。”
苏芸向各位点头致意。
蓝雅终于开口:
“既然各位都来了,那我们就正式开始吧。”
虽然说是泰国人,但是她的中文好的出奇。
“我们可以提供货,可以给予武力的保护,而且...可以保证,你们在泰国的通行。”
她的目光投向了剩下两位,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比比东的神色自若,垂眸思考,姜槐依旧带着那副无法攻破的笑容。
“这一批货,要运到岛上,我们想,通过千家的渠道,来伪装,护送这批货。”
比比东第一次蹙起眉头:
“千家最近没有什么公开的展会,你想怎么运送?”
蓝雅不疾不徐的回答:
“以千家的能力,举办一个古董交流博览会还是没问题的吧,人多眼杂,做好伪装,应该不难吧。”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姜槐开口了:
“若是像您说的那么简单,那岂不是根本用不上我们,把包装做好,就运入境了吗?”
一语道破,是啊,如果单纯为了用博览会避开视线,那和直接包装好运送有什么区别?
“您是想通过,买家的人,去拍卖古董物件,千家内部牵线,这样,东西就可以在不接受检验的情况下,拿走东西,完成交易。”
蓝雅笑了笑:
“倒是姜小姐的想法很周到。”
比比东这才开口: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入境,在国内,这东西寸步难行。”
蓝雅只是笑:
“这就看我们的了,会圣堂只要保证东西的流通和安全,期待我们的合作。”
“至于报酬,我可以让出四成,千家和会圣堂各两位意下如何?”
比比东立马跳出来反驳:
“千氏所负责的环节并不容易,我认为,您应该让一成,千家要三成,即使是一半,您也能吃到不少吧。”
蓝雅轻笑,这女人,倒是会做生意。
“好,我再让一成。不过,比小姐,这么说,你是同意合作了?”
比比东沉默,算是默认。
“既然这样,那就干一杯,祝我们合作愉快!”
会谈,就在酒杯的碰撞声中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