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他
0.
在最后一丝意识弥留之际，我艰难地撑开了眼皮。
那是一张挂满泪痕的脸。
我并不认识他，可他的脸，却给我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
1.
从学校走出来，外面大雨滂沱。我狼狈地跑到旁边的便利店门口躲雨。也许过一会，雨就会停了。
然而过了许久，雨非但没停，反而下得更大了。
我去便利店买了把伞，想打车回家。可站在路边等了很久都没等来一辆出租车。说来也很奇怪，这里平时明明很好打车的。
好吧，只好骑车回家了。我和邢菲再见后便扫了辆单车往家走。
不知道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没有走平时上下学的路，就像有什么神秘力量引导着我，走向一条很绕远的路，而且并没有反应过来有哪里和平常不同。
骑到一半，在一个十字路口，我停住了。我好像，迷路了。扭头看看旁边的路牌，是清水街没错。这一片城区明明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可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就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干扰着我的认知。
霓虹灯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依稀能看见天上的云彩。乌云压的很低，偶尔划过一道闪电，随后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乌云之上，仿佛蛰伏着一只凶猛的困兽。
狂风在呼啸着，我的伞被吹翻了，骨架都断了。
“真是便宜没好货，我只是一个刚刚高考完的苦逼学生，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种事情！”
我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自言自语道，可是声音却已经颤抖了。我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陷入这种像鬼打墙一样的诡异干扰中，我还是被吓得不轻。
我站在路边愣了许久，想迈开腿向前走，可是腿好像不听使唤，怎么也迈不开那一步。
越是想要找到那条正确的道路，那条道路好像就离我越来越远。我可能要被永远困在这里了。
浑身的血液好似被凝结了一样，寒冷的感觉从指尖开始蔓延到全身。恐惧和迷茫使我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雨声很大，我站在雨中，却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它跳得很快。压抑的气氛使我快要窒息，我好像被压在一块巨石下，没有一丝脱身的余地。
雨点打在身上，给我内心的恐惧又蒙上一层厚重的阴影。
我把伞布从骨架上扯下来，披在身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抬起头，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2.
他是我们楼下便利店的老板，和我很熟，平时我总是去他的那里买东西，他也帮过我很多。他的身影让我有了一些安全感。压在我身上的巨石仿佛被击碎，我终于能够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喘一口气。
也许他可以带我回家。他骑着摩托车，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大叔，你现在去哪里呀？”我走上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小语？你在这里呀，我正要回小区呢”大叔扭过头看到我，诧异地说。
“大叔你能顺便带上我吗，我的伞坏了”
我坐上了大叔的摩托车。他的摩托车上有个雨棚，把凶猛的雨点都拦在了外面。
3.
一辆摩托车在雨夜中驰掣着，水花被溅起，又落回到马路旁的积水中。水中映出红色车灯的倒影，透露出一丝诡谲的气息。
我坐在这辆摩托车上，那种莫名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而且变得越来越强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时间。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个词。
对啊，是时间。大叔好像已经带着我骑了二十多分钟了，从那个路口到小区明明只需要五分钟。而且这一路上，旁边的建筑都是我没有见过的，陌生极了。即使有东西干扰了我的认知，我对时间的概念应该是不会错的。
我连忙低头看了看手表，的确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大叔，我们好像已经骑了好久了，怎么还没到啊？这是那里啊？前面是高架桥了。”我的语气明显有些焦躁。我望着前面的高架桥，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大叔并没有回答我。我话音刚落，摩托车猛地开始加速，飞驰着上了高架桥。
我呼吸一滞，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大叔有问题！
我想要跳车，可是我望向周围，看到两边的反光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以这个车速，我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残了。
桥边的建筑仍然陌生，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死命地拍打着大叔的后背，从书包里掏出我一直都随身携带的折叠刀划向他的肩膀。他吃痛地骂了一声可是车速并没有减下来。
于是我站起来想要抢他的车把，可终究是力量悬殊，大叔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车把仍然稳稳地被他握在手里。
“手里。”看着他的手我才后知后觉，拿着折叠刀用力扎向他的左手。我双眼一闭，大不了我们一起摔下去，哪怕是死了我也要拉上他。
果不其然，因为疼痛他放开了左手，车子突然失控，猛地向右边转去，撞到了桥边的围挡上，车子被撞得变了形，我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我从桥的右边被甩到了左边，脑袋撞在水泥围挡上，发出一声异常沉闷的声响。
大叔右手抓着车把，并没有被甩出去。
巨大的撞击力顿时使脑袋感受到穿刺般的疼痛，我努力睁开双眼，眼前仿佛闪着一片片的马赛克，一切景物都闪着重影，虚无缥缈，亦幻亦真。
求你了，站起来，站起来！
我在心里这样乞求着自己。
我酿酿跄跄地爬起来，一瞬间仿佛天旋地转。但我早已顾不得那么多，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艰难地回过头，看到大叔像丧尸一般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我跑来。
内心的恐惧和愤怒到达了极点，我一边歇斯底里地喊着一边向前跑去，四肢已经失去了知觉，像灌了水泥一般异常沉重，只像机械一般不停地摆动着，一股血腥味从嗓子眼涌上来，鼻腔和口中都充斥着血液的腥气，呛得人喘不过气。雨还在下，剧痛在我身体的每个角落里沸腾，我浑身都在颤抖着。
“哈哈哈哈别跑了，你跑不掉的！”大叔癫狂的吼叫声从身后传来，像一只鞭子一样驱赶着我更加快速的奔跑。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我，压迫着我。停下就会跌入深渊，万劫不复。我只能不停的跑，不停的跑……
我想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桥边的路灯亮着，光亮很微弱，光亮之外好像随时都会有一只怪物扑向我，将我撕碎。
4.
这时，我依稀看见前方有红蓝交错的闪烁的光亮在移动。
路灯突然灭了，无尽的黑暗击溃了我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我绝望地哭着，喊着，向那个闪烁的灯光跑去，可那个灯光却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黑暗仿佛一张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我吞噬。
那个闪烁的灯光好像在减速，而后停了下来。终于我看清了眼前闪烁的灯光是什么：是警车！
我看到几个警察下了车，向我跑来。可是没等和他们碰头，我就一头栽到了地上。我真的好累，再也坚持不住了。
我躺在地上，全身都已没了知觉，只剩下一丝残留的意识支撑着我。我感觉到有人把我抱在怀里，我艰难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一张脸映入眼帘。
一张，挂满泪痕的脸。
他为什么要哭？是我的幻觉吗。
他的脸，给我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
我看见另外一个警察跑向大叔，将他拷了起来，押到车上。
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突然放松下来，脑海中最后的那根弦仿佛被扯断，我失去了最后的一点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