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盛佑商?!!”
一个时辰前……
姬从玉溜着马,在林中小道上穿梭来去,思索着该怎么无声无息不着痕迹的甩掉暗卫。
反正他一个小孩子,“不小心”乱跑,应该也很正常?
不,很快这个想法被他否定。
堂堂皇太子,哪怕只有六岁,心智必定也不至于真是个孩童。
唉,一瞬间可怜起原主了。
自己的童年虽然不至于像个童话,但起码是个童年。
而原主从小就要生活在这种阳奉阴违、两面三刀、明争暗斗的环境里……真是狠狠怜惜了。
如果……
刺客没有在下一瞬冲出来的话。
姬从玉现在只觉自己在帮原主挡灾。
竟然真有人敢在皇家猎场暗算太子?!这人怕不是个傻的!
剑光如流星划破夜空,直指姬从玉要害。姬从玉身形一晃,巧妙地避开了致命一击,白马受惊,带着他向前放的林子里撒蹄狂奔而去。
林间被厚重的树海所笼罩,仅有几缕日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洒在大地上。四周的森林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马不顾身上人安稳,一股脑往前冲,似疯了一般不断猛跳。姬从玉这才意识到自己跨下的马不对劲。
在迎面而来得利风中,他抓紧手下鬓毛,尽力扭头朝下看。果不其然,马屁股上白晃晃的毛发涌出一片血红。
姬从玉伸手去够,拼命想要把那只短短的箭矢拔出,可……
六岁小孩的手也太短了吧!!
风要把他掀翻下去,姬从玉自知从飞奔的马上摔下去有多危险,只得转回身去极力安抚……个毛啊!!
姬从玉心中哀嚎。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身形敏捷地穿梭在树影之间,仿佛与林间阴翳融为一体。
远远后方还可见剑光与无数刀影交织在一起,每一次交锋都充满了杀机。暗卫的剑法凌厉而精准,每一剑都直指要害,而刺客人多势众,以诡异的身法和车轮战般的方式内耗着,出其不意的攻击进行反击。一群身影在夜色中快速移动,仿佛两道幽灵在进行生死搏斗。
姬从玉:别打了喂!你的太子马上要一头撞死了啊!!
姬从玉眼尖的看到,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巨大石块矗立在道路中央。
先不论为什么路中间好端端会有石头!若是这马在这么不要命的冲过去,保不齐来个人仰马翻,一撞两命失!
姬从玉顾不得太多,他看白一正一人与一群刺客交手,此时定然无法赶来救他。为今之计,也只有跳马!
管他瘸不瘸,命都要没了。
他上辈子死的不明不白,平白丢了一次脸。这辈子绝对要活的清楚。
这般作想,姬从玉深呼一口气,心里猛一揪紧,松开手腿一蹬力,借着风冲着他,眨眼从马上跌落。
一道黑影见势飞速向前,接住即将跌落在地的姬从玉。
那人一同摔在地上滚几圈下来,沾了满身的土。
姬从玉喘着气,心下微动,抬头看把他护在怀里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劲装沾了土,头发高高束起,马尾飘散沾地,正焦急抬眼看他。
他眉眼俊逸,线条利落,薄唇微抿,高挺的鼻梁上两双凤眼清透,满目关心。
视线对上,两人具是一愣。
姬从玉朝他点头示意,而后透过他看向远处那群打斗交缠的身影,发觉人离他们还远,送了一口气,赶忙从黑衣少年怀中爬起,少年见状从地上起身,拍拍身上尘土,整理衣摆,向他作了一礼。
“太子殿下。”
姬从玉一顿。
哦,对,太子。生死攸关,他差点就忘了他现在穿书了。
“不必多礼,”他赶忙道,“不知你是……”
少年朝他露出温和一笑:“在下盛佑商。”
“盛佑商?!!”
姬从玉错愕。
姬从玉震惊。
姬从玉目瞪口呆。
现在他满脑子被“盛佑商救了我”战领,抬头看盛佑商时眸中情绪无可复加。
毕竟谁能想到,前几日想找的人就这么水灵灵的站在自己跟前。
盛佑商见姬从玉一脸惊愕的表情,足下微顿,斟酌开口:“佑商可是做了什么惹殿下不快?”
姬从玉这才回过神:“并无。”他眼珠转动,看向别出,轻咳两声,“此地不宜久留。”
盛佑商看他小大人的样子,不由觉得想笑:“是,佑商失礼了。”说着,上前一步抱起他,几步离开原地。
头探出盛佑商怀中,姬从玉小声道:“方才,多谢你救了……本宫。”
“殿下言重了,是佑商该做的。”盛佑商唇角勾起,脚步丝毫不减,不一会儿,两人从林间绕道到了营地前。
盛佑商把他在营地外放下,避免惹人口舌,“殿下,佑商先告辞了。”
正值下午时分,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斑驳地洒在林间小道上,形成一片片光斑。阳光在树梢间跳跃,伴随着微风,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姬从玉在这片声色中看着眼前人。
不得不说,不愧是盛京人人称赞的好儿郎,盛佑商一副皮囊便是面若中秋之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姬从玉朝盛佑商点头,转身回了营地。到了帐中,他叫人烧了热水,换下衣物屏退众人便开始沐浴。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双腿间隐隐作痛。
大约是方才骑马磨破了。
姬从玉看着自己泛红的手,不由自主想起刚刚刺客来袭的惊险。他的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胆寒与愤怒。
他正在营帐的阴影中,目光如炬,穿透了夜的帷幕。暗卫与刺客交手时那每一次金属的交击声,都像是重锤击打在他的心上,激起层层波澜。
姬从玉第一次如此深刻的认识到,他早已不在是原来那个他了。
在这里,命如草芥。
胆大妄为的鼠辈,竟然敢在皇家猎场,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行刺,这是对权威的公然挑衅。
可是……
姬从玉不禁想到皇帝看自己时复杂难掩的神色,想到今日,他身边只有一个人。
并非他计较,可种种迹象,贵为皇太子,出行尤其是狩猎,不可能只跟随一人。哪怕他不喜有人跟着,暗地里本该有不少……
不该只有白一。
况且,那群刺客仿若不是奔着要他命来的。不然今日这种情况他早就丧命了。
他就像被人耍着一样。那为深藏暗处的人就像在逗一只老鼠,拿他寻乐。
但在大雍……当真有这般人?
无论如何,这人在拿他姬从玉的尊严开玩笑。
不可饶恕。
自小他就极其注意外在形象。不仅因为他是家族顺位继承人,周身无数盯着他的眼,也因为他自己。
在姬从玉的世界里,了解他的都知道,他是一个天生的“行为艺术家”。只要在人前,无论内心在如何,除非他有意让你看到另一面,否则……矜贵,温和,是所有人对姬少爷的评价。
只要在人前,任何的他都可以是伪装。
哪怕是狼狈,他只接受自己在自己合理谋划下刻意表现出的狼狈。
可一朝穿越,哪怕如今贵为皇太子。
他手上没有令人畏惧的根本——权。
这也是刚穿来时他行为受限的根本。
现下他六岁,皇帝不肯放权给他,这很正常。
以往的原主姬从玉做事从来合乎礼法,已经把太子的身份发挥到了极致,不给他留下一些烂摊子,这倒是意外之喜。
重要的是,如今,他身为大雍太子,在这大雍帝京京郊。
被人猫抓老鼠似的耍了。
……
姬从玉只觉荒唐。
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的性格导致他从根本上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让他感到丢脸。
虽说刚刚在盛佑商面前仍表现的像个六岁孩童强装镇定该有的样子,但事实他的内心可能连六岁孩童都不如。
人家小孩可能只是害怕。
自己如今恨不得把幕后之人揪出来食其肉饮其血。
没人能理解到一个极致的“行为艺术家”在感到自己丢脸后有多愤恨。哪怕他早已在失策那一瞬做出了绝佳的应对方法。
他如今对盛佑商的及时感到……五味杂陈。
昏暗的营帐中,姬从玉看着水面烛火晃悠。他伸手撩起一碰水,看着水光沾满指尖,火光摇曳,讲他稚气未脱的脸庞照的忽明忽暗,烛光下眼神明暗跃动,闪着危险又兴奋的光,晦涩难言。
姬从玉:从没有挑衅过我还能顺利功成身退的人。
以前没有,现在更不可能。
*
营地前林子中,盛佑商看着姬从玉远去的身影直到进了太子营帐,才转开目光。
一时风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