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水

东方脩的身体比天气预报更加准确,雨还未下的时候他便能预测到大雨将至,眼下身体病痛稍缓,他便能推测出京城的雨要停了。或许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应当多做点事,所以他一向是珍惜时间的,雨尚未停他便一头扎进了军营

士卒粮饷军需有没有落实、军械战马有没有损耗、触犯军法的将士又怎么处理。这些都被刘筱全权交给了东方脩,他俨然成为了军事上的常务副皇帝。

而没了东方脩需要照顾,刘筱也便空出来精力处理仍未解决的黄河大堤问题。

今天天气不错,天刚放晴,清新的空气当中夹杂着些泥土的腥味,凉凉的微风敲打着文渊阁的窗,阁内的几名阁老噤若寒蝉,揣着手罚站。除了德高望重的首辅韩畅老神在在,其余的阁老无不幽怨的瞪着次辅张野。

就在昨天,内阁诸位经过激烈的争论和友好的交流,终于制定了详细的治水以及救灾的计划,张野得意忘形,非要带着酒肉吃食到文渊阁聚餐,谁能想到喝得正高兴结果皇上来了,一来就看见这满桌的狼藉和衣冠不整的内阁诸臣。

虽说张野知道此事是自己引起的,但是眼下气氛,他也不可能大义凛然的站出来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文渊阁喝酒,罪名可大可小,小了说叫贪图享乐,大了说叫失职渎职,他还是想争一争首辅的位置的,这种污点还是不要沾染的好,所以他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不知情,只要皇上不问他就不可能站出来——就是站出来了这些人也别想全身而退。

刘筱今日心情不错,也懒得揪着这件事不放,吓一吓便过去了,她端坐在主位上,食指轻轻敲打在椅子扶手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回荡着沉寂的文渊阁内。

“韩阁老,朕听宫人说,诸位爱卿呆在文渊阁数天不出,就为了讨论黄河治水?”刘筱似笑非笑,森冷的目光落在两鬓斑白的韩畅身上,韩畅年事已高,两目浑浊没有一点精气神在,但是脑子却很清醒,他冲刘筱拱了拱手,佝偻的腰不用特意弯曲也显露出一个恭敬的弧度“回禀陛下,老臣年迈,许多事也很模糊,这几天主要是张阁老主持内阁商讨治水大事”

“啧”张野头都不抬,只是轻轻的咂嘴,心中不满,韩畅作为三朝元老,又是吏部尚书、内阁首辅,早就位极人臣,现在临近退休,主打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什么事都不粘锅,但问题是,倘若刘筱对方案不满意,除了韩畅还有谁能承受刘筱的怒火?她都砍了一千多个官了,再多杀几个又能如何?

果不其然 ,韩畅话音刚落,张野就感受到刘筱冷漠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他颇有一种汗毛倒立的惊悚感,但还是要硬着头皮上前答话,张野不敢抬头与刘筱对视,他只能一板一眼的将这几天的讨论成果背出来“洪涝之后必有大旱,因此先要从山东河西调粮赈灾……”

刘筱耐心的听着,只是手指有规律的在扶手上敲打,没有发表一句观点,直到张野说完,她仍是一言不发。文渊阁内的气氛似乎是有些过于安静。但在场唯一有资格插嘴的韩畅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高高挂起的姿态。

一个性子较急的阁老与张野私交不错,忍不住就想站出来替他解围“陛下,张……”不料他刚刚起了个头,被刘筱冷冷的瞥了一眼便讪讪闭口。刘筱缓慢挪动着目光扫视着他们每一个人,像是一头捕捉猎物的猛虎,她笑了笑,眸子中带有几分戏谑“诸卿皆是辅国良臣啊!”未等他们拱手谦虚说不敢,刘筱又补充道“献的尽是些窃国的好计策”此言一出,手还没抬起来的内阁诸臣吓得膝盖一软,又立马改成跪在地上——也包括韩畅。

刘筱轻轻拍了拍座椅扶手站起身来,自顾自的说“调粮赈灾,但是负责监管转运的却是张阁老门生,以工代赈,但是水渠却修在南阳许阁老的田里,再修黄河大堤这个风险最大的差事,倒不见诸君的影子了,好算计啊”

大汉废除了丞相府,所以才有内阁来帮皇帝减缓工作压力,而由内阁出谋划策必定导致的问题是结党营私,这些刘筱都明白,她本可以独断朝政的,只是说东方脩的病情占据了刘筱精力的很大一部分,她没有余力再兼顾所有政事。

但刘筱还是没想到内阁敢这么糊弄她,内阁也没有想到刘筱对百官的人际关系这么了解,在刘筱龙颜大怒之前,韩畅终于是站了出来,他冲刘筱辩解道“启禀陛下,赵科虽然是张阁老门生,但是其博学多才,精于算计,调度各方转运必是不在话下,南阳水渠虽会经过许阁老田产,然而南阳近几年少雨也是不争的事实,纵是不凿水渠,也可令百姓自修房屋”

“至于治水的人选”韩畅停顿良久,终于是说出了那个他最不愿意说出的人“老臣之子韩轩早些年在两淮治过水,如今治理黄河或可一试”

“呵呵” 刘筱终于是笑了起来,看上去对韩畅的解释挺满意,她抬了抬手下令道“诸位爱卿不必如此,适才相戏耳呵呵,都起来吧”“坐”内阁诸臣互相望了望,这才心有余悸的找到自己的椅子坐了下去,不料刚刚坐下,刘筱这个暴君又开口了。

她说“朕听闻,民间有这样一句童谚,红袍大员,官袍皆是百姓血染,不知诸位爱卿又何感悟?”这能有什么感悟?说这是刁民无中生有,恶语中伤?别闹了,刘筱既然敢当着面把这句话说出了,那就是摆明了借题发挥,受着就行了,抗拒只会带来更严厉的打击。

刘筱见内阁诸臣低头不语,对此倒是挺满意的,她便接着说“那此次黄河大灾,诸位就没什么表示吗?每人五千两银子总拿的出来吧”

众人听刘筱说那句童谚的时候就有直接告诉他们要交钱,但是他们没想到刘筱这么狠,一开口就是五千两银子,要知道他们当中俸禄最高的韩畅一年的纯俸禄也才一千二百两。

众人起身想要向刘筱再争取一下,不料她轻轻敲了敲议事桌,便止住了他们接下来所有的台词,她收敛了笑容,冷冷的扫视了诸臣一眼,“有什么异议的话等大朝会再说吧”一向高高在上的阁老哪受过这种委屈,但是他们又不敢做什么,你说有异议大朝会再讲?别闹了,刘筱的意思是让他们主动在大朝会上提出捐款,然后顺势让其他官员也捐款,至于异议?敢在大朝会上驳斥刘筱的人没有一个成功走出过诏狱的。

锦衣卫抓人又不需要证据,把人抓了,证据总归会有的。

望着有话不敢说,憋的脸色通红的内阁诸臣,刘筱本就不错的心情变得更加不错了,悠哉的离开文渊阁——去批改奏折,这几天下雨的奏折她一张没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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