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朝英旧话
林朝英独步江湖八年余,却难得身不由己,因那身不由己的不是为名就是图利,只她一个为了那受害的弱者,且她不爱直接接触人,每每都是装神弄鬼,且去一处便换一个神明的身份,上古神祇的名字一两年就用完了,之后她就现编个某某仙子,某某道君,人事后寻衅,也不能按着神名去拆庙,告给官府,官府上哪里去发落神仙?给你公平呢?
她久处江湖,却不闻名于世,大隐即大安,她长相淑丽,与人为善,常常都是一身锦缎长裳,根本不像个练武的,自然无人将她同女侠二字联系起来,她随身不带武器,打起架来,都是随时随地取材,第一招就是先夺对方武器,也不为别的,单纯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开心而已,尤其是用你的武器,你的招式,打赢你,攻心为上,有几个如此遭遇还愿意与人说的?
八年来,天下武功的路数她多多少少都见过一遍,也有打不过的,不过是越来越少了,看得多了,自己也喜欢在常会思考,可有一招能破天下武功的?是以如今她能自创一套路数,无招胜有招,她游历天下,本意是遍访名师,自己却也快混成一个师傅了!
王孚这七八年来虽生尤死,却也没有放下武艺,且在军中,也见过很多功夫,闲暇时也练一练,为缅怀逝者,也是实在无聊,为强身健体。
而今这二人刚出古墓没多远,就打了起来!
这强身健体的哥哥自然是打不过快成宗师的妹妹。
如这一次,二人来到一座山上,林朝英逗着哥哥,出门就见了庙,哥哥快拜拜,王孚少时不信鬼神,如今却也对这庙宇尊敬,因为他在战场上才知道很多神像都是纪念为世间做贡献的人才建的。
是以,他也不认识神像,不做他疑,上来就拜,林朝英端站一侧,忍笑见哥哥拜那神像,等王孚敬香磕头后,林朝英才笑意盈腔道:“哥哥怎么不问拜的是谁?”
王孚闻言不解道:“是哪里的神君呢?”
“哥哥,你仔细看,这神像姿态端方,发髻飞扬,英姿飒爽,哪里是神君,分明是个仙子啊!”林朝英介绍道,看王孚皱眉思索,接道:“其实,这是我的神像啦!”
王孚抬眉望着那笑意盈盈的妹妹,又转头看神台上的神像,果然眉宇间是林朝英的样子,再回望她,微怒道:“你为何让我拜你?”
“哥哥,你莫气,我本想逗你开心的!”林朝英道。
“逗我寻开心?你开心了?”王孚这两问,却是神形恹恹道,何以他八年虚度?
“哥哥,……”林朝英还想解释什么,见王孚如此,伸手去扶他的肩,想安慰,却被王孚反手和她对起掌来。
林朝英见哥哥动了手,心里也起了胜负欲,如此二人来来去去就斗了几个回合,王孚自然未出全力,林朝英也知道他未出全力,步步紧逼,招招都如冬日寒冰,不试出哥哥如今是个什么水平,她是不罢休的。
王孚渐渐被逼的走投无路,所幸收手,可林朝英一掌飞来,却是收不住了,王孚躲闪,林朝英赶忙将那掌落在庙宇立柱上,霎时里庙宇晃动起来又安静下来,这般内力,王孚称赞道:“英妹,真是武功高强!”
“哥哥,想学,我教你啊!”林朝英的功夫很多但是自己悟出来的,这话说的很配她。
“好,那你教我!”王孚也不客气的很,自己妹妹,一家人嘛!
“饿了,边走边教!”林朝英,大方的走出庙宇,王孚跟着她,少时赶上她,与她并肩而行。
如此,春夏秋冬,四季交替间,二人山一程水一程,携手共游,林朝英将八年来自己所见所闻所悟所想,一一同王孚讲来。
王孚往往默默听着,慢慢白日听进耳里的话,看在眼里的美人,晚上都一一重现在梦里,只是在梦里,是他在讲,讲些遗憾,讲些追求,梦里人比现实里的林朝英更听话,更顺从,他更喜欢,谁不喜欢乖顺可爱的女子呢?
可林朝英不是个乖顺可爱的女子,从来都不是,往年天下高手,她都一一对战过,无出其右,好厉害,王孚现实里赞叹道,梦里却是林朝英赞叹他王孚在战场上能够一边出谋划策,一边奋勇杀敌。
梦醒,是冬阳照雪,窗外大亮,王孚空叹一声,边起床边心道:想什么呢?乖顺了,就不是她,不是妹妹了!为什么是妹妹呢?我呢?为什么就败了,若八年前我胜了,好歹也能是个将军,不为多风光,只这样便有自个说那些不敢说的话。
林朝英呢?日里看着这哥哥目光不理她,先而是羞涩,后来又想,自己哥哥而已,怎么看不可以?只是她从小就觉得哥哥各个方面都是比自己优秀的,但是又不服气对方的优秀,这体现在方方面面,如每每套招对剑,哥哥总是让着她,如每每自己想做什么事,哥哥总是提前给她做好,如她还是个孩子般,这让骄傲的她,总是没由来的耍小性子,可心底还是很贪恋这种哥哥的关心,没了这关心,她不安,不适,于是她人海茫茫,宋国,金国,颠沛流离了八年,没有吃过苦是假的,但这苦吃起来不苦。
她也曾梦里见过哥哥,梦里的哥哥是个大将军,降服了金人,皇帝给他赐了府邸,他高高兴兴来到林府求亲,问她,可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说愿意。于是她就成了将军夫人,二人平起平坐,再有战事,二人驰骋疆场,好不快活。
梦醒,冬阳微暖,屋里寒气逼人,林朝英醒来,边洗漱边心道:梦什么呢?现在不是正好,哥哥在身边就好,那份关爱再看得起她些就好!
二人洗漱好,来在客栈桌上,小二上了早餐,粗茶淡饭:咸菜,白粥,白面饼。战争频繁,这些已是难得。
林朝英边喝粥边道:“快过年了,哥,我想回家了!”
王孚边啃面饼边道:“嗯,我好多年没回去,今年跟你回去一趟,看看。”
二人各自心思怀了一路,终于来到京城林府,不,对林朝英是回,对王孚是来,这一年,林员外和林夫人见王孚回来,高兴的热泪盈眶。
可过了年,王孚是无论如何也在林府待不下去,他最先是跟林朝英说的。
元宵灯会,他提了花灯来到林朝英门前,淡淡道:“我想回古墓了,你要不要跟我走?”他本可以一走了之的,可是他想带上她,他自私,不想再一个人。
“好,明年还回来吗?”林朝英应了声,她希望明年还能回来。
“明年,听你的!”王孚做了妥协,在古墓,林朝英,可以不是妹妹,可以是他的友,他的师,他的仙子,他的所爱,而在林府,林朝英只能是妹妹,这让他很压抑。
“明天,我们去拜辞伯父和娘亲!”王孚道,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吗?
“我们各自去,还是一起?”林朝英知道,一起去,以什么身份一起去?兄妹?她或许不是很乐意。
“你要一起去吗?”王孚把想要的结果,推给她选择。
“一起吧!”林朝英道,看出来又怎样呢?
“好!”王孚将手里的花灯递给她,昏黄的光映在林朝英的脸上,朱颜皎皎,如月如星,此生不忘。
第二日,二人将结伴闯荡天下的事,同林员外,林夫人讲了,二位老人家闻言,又看了看并肩而立,垂头丧气的二人,静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应了。
那年后,二人只有飞书,再不见人影。老人家也知道,他二人都是骄傲的人,听不得流言蜚语,去江湖上去,隐姓埋名,难得逍遥,不是很好?
此一行,本该是鸳鸯双飞,可是好景不长,王孚为人处世忠义守礼,英雄好汉都爱与他相交,林朝英纵然武艺独绝,却只能跟他身边做陪衬。
他也没有在意,只道是平常,日日好吃好喝好睡。可林朝英却觉得这是他们这帮男人看不起他,王孚也是个男人,自然也是这般看她。可怜他真心一片,呵护再三,也多次说要同林朝英成婚,都被林朝英的心结给拒了!
这样二人一个求亲,一个拒亲,一个疯狂呵护,一个心结难解,又是一番四季轮换。
金人又打来了,王孚学了新武艺,结交了新朋友,觉得自己又行了,不愧是将军之子,他果然还是想做将军,于是上书集结义军去打仗,宋人本就少将领士兵,皇帝与满堂朝臣见了他的飞书,乐的喜不自胜,于是便允了。可只允他们去参战,可没有军饷呀!
于是,王孚来求林朝英,这次不是求亲,是求银两,他终究不是林员外亲子,得不到林家家财,林朝英虽是女子,但宋人的律法也写明,女子也能得一份嫁妆。
“哥哥,你真要去打仗?”林朝英不理解,明知山有虎,何必虎山行?
“是,我要做大将军。”王孚心血来潮道。
“好,我飞书给爹爹,说我要成亲了!”林朝心知他若是不酬这志向,到底也不再是他了!说着就要执笔落墨。
“英妹,你要同哪个成婚?”王孚却按着她的手,轻浮道。
“不是你?”林朝英心道:以你我的年岁看,同龄的都子孙满堂了!
“是。”王孚难得羞愧,得了心仪的答案,便离去了!
如他那天偷偷带着义军出发,将林朝英锁在古墓一般,太远,太危险,英妹,你在家呆着,我来给你酬愿。羞愧,却也安心!
偏生造化弄人,王孚带义军刚走了半月,未至边关,就有圣旨下达,说是两国又议和了!皇帝不让打仗了!
于是他花了林朝英的嫁妆,自己也没有机会上战场,打出来一个将军的名头来,他好生愧疚,他失魂落魄回了古墓,那古墓大门就是不开,他便枯坐门前,连连道歉,一连七日不断,如当年林朝英来找他出山一样。
最后他悔不该将林朝英关在古墓里,这样英妹定会恨上他,果不其然。
林朝英在第八天,主动打开古墓的大门,眼里尽是冷漠,见了他就上手来打,王孚闪避不急初定了身形接了一掌,二人又是打将起来,这一打就是一个日月轮换。
王孚真的倾尽全力,可他终究凡人躯体,要水要饭的啊,往前七日他只喝了些水充饥,身体能挺着打下来一天一夜,是以他很多招式都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林朝英眼里看到的只有,这人果然是看不起自己,且这人知道自己所有的招式,还特地研究过破解之法,而今却不用,为什么?还不是看不起自己,不带她去战场,是为什么?自然还是看不起自己,从小到大,他从来没看得起过我!这样想着,她也累了,和王孚不同,她是心累。
最终,王孚道:“英妹,莫打了,我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林朝英耐心不多。
“我把你嫁妆都花了,你跟伯父不好交代,但你放心,我日后定会想办法赚钱还给你的。”王孚诚心道。
“就这些?”林朝英不屑道。
“还有别的?”王孚不提自己将她关起来,因为他就不觉得这是个事儿,只为求自己心安而已!
“比武,你不出全力,我们比文,你如得胜,我当场自刎,以后自然不见你面。我如胜了,把古墓让给我,终生听我吩咐,任何事不得相违;且得出家,任你做和尚道士随意去。不论做和尚还是道士,须在这山上建个寺观陪我十年。”林朝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必胜,说要自刎,不过是加一层保证而已!说要他陪,想和他在一起,又不愿嫁给他的一个说辞。盼他给她道个歉。
且她做了弊,这文比,是用手指在石上写诗,她用了化石粉,看得王孚瞠目结舌,最后道:“英妹,功力高深,不愧是神庙里的仙子!我服了,我今日便搬古墓,明日便建道观!”
“为何不是庙宇?”林朝英心道:莫非我那神像在庙宇,你才要建道观,果然还是看不起我。
“佛是外来的佛,道是我本土的道,如此而已!”王孚真诚道,他是宋人,出家也该传承自己的教。
“好!”林朝英重重一句话毕,便回了古墓,重新落了门。
“你,你关门我怎么搬家啊?”王孚大喊道,随后又懊丧得很,耷拉着脸在门边睡了,第二日果真在山上修起来道观,思前想后,自己取了个像道人的名字,王重阳,这之后,他便叫王重阳。
做道士要修行,但也不是不吃饭,于是他也要下山买米粮,就是在一次上山时,便遇到了回道人,他被回道人迷了心智,一路随他来了承缘镇……
林朝英,不做道士,也要吃饭,她吃饭都不用买米面,直接上山去拿王重阳的,这日发现山上没有米面,也没有王重阳,疑心,这人跑了,于是四处寻找,果然找到那一老一少的蛛丝马迹,不日也跟来的承缘镇……
一个在镇西,一个在镇东,各自遇到机缘巧合,于是拜了天地高堂,假替别别人成了一对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