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中秋佳节(13)
“妹妹,月儿现在情况如何?”
李忻念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一碗褐色泛着热气,弥漫苦味的汤药;一脸担忧的看着李忆愁,对沈暄的身体状况很是担心。
李忆愁坐在榻边,一脸凝重地为沈暄把脉,随即开口:
“小月儿气脉紊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究竟是何毒,先前不是清除了吗……”李忆愁极其不解。
“奇怪,太奇怪了,竟然和允承的状态完全不同。”
她放下手,抬起头看着李忻念:“其允承身上的毒,我根本没对他用什么解药,完全是靠他自己恢复痊愈的。”
“我原以为小月儿也可以,可现在毒不仅没排,反而蔓延的更重。”
李忆愁垂下头,有些自责:
“怪我,是我疏忽害得小月儿受苦。”
李忻念捏着她的双肩,开口:“现在还不是自责的时候,首要的事是将月儿的毒逼出来。”
“是啊,小月儿还在难受,我得先救她。可这毒我还不能确定,怕用错了药,让她二次受伤。”
李忻念思索,说出心里的答案:“试试银针取毒?”
李忆愁点点头,赞同。“只能这样了。”
——
银针被拔出,针尖赫然发黑。
李忆愁将沈暄身上的银针全部取下,拿起盯着。不出所料,都染着很严重的黑紫色。
她睁大眼,震惊不已:“怎会如此!?”“当真是没想到,小月儿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
她赶忙拿起搁在一旁那本书面已经发黄褪色的旧书,一页页翻动查找。因年代太过久远,纸张明显泛黄,触感也不好,摸起来粗糙,书角干裂卷曲。
她眼睛快速扫过越来越焦急,直至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祖父留下的书,居然没有记载这种毒的解药,甚至连症状名字都没有。”
李忻念小心收好针,安慰她,“会没事的一定有办法,侯爷如今还不是好好的,月儿也会好起来的。”
李忆愁身子一顿,停下手上动作,想到些什么。
“我有一个猜想。”她转头看着李忻念:“或许她身上的毒,是第三种。”
“此话怎讲?”
那群人阴险狡诈,怎会只投两种。
李忆愁伸手,指给她看:“小月儿唇色发乌、甲床发白,体内很明显是少血,还从内到外泛着寒气。”
“况且,我还检查了她的口鼻,有粉末少量残留。”
她望着门外守门的问春。
“看来,有些事得亲自问问。”
李忻念随着她的目光瞧去。
却见问春正趴在门上,露出一只眼珠,骨碌着朝门缝里观望。
两姐妹对视一眼……
“姐姐,小月儿你先看着,我来审人。”
“好。”
“问春!你进来。”
李忆愁一嗓子喊得门外人一个激灵。
嘭——门被敞开,问春失去重心,跌进来。
她跪在地上,神情有些慌乱,“参见皇、皇后娘娘,参见王妃……”
李忆愁把椅子调转方向,扶着肚子,翘起二郎腿,带着审视地口吻问她:
“公主昨夜醒后到底出没出去,是不是吹了风?”
问春被吓得浑身打战,畏畏缩缩道:“回王妃,公主、公主她没出去……”
她眯起眼上下打量,仿佛化为刀子,所及之处割出血肉。
“是吗?”
“你撒谎!”
她压低语气……
“现在本宫找不到救她的方法,若是你再不说真话,这永宜公主便要驾鹤西去了。”
问春瞬间痛哭流涕道:“求王妃救救公主殿下。”
“昨夜公主的确出去过,奴婢也有劝,可公主急着见侯爷不顾奴婢阻拦,执意要出去,这才吹了风。”
“公主还不允许奴婢告诉您,说是怕您担心。奴婢不知道公主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拦住公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她一遍遍朝地大力磕头:
“全都是奴婢的错,求王妃,求王妃开恩救救公主吧!”
李忆愁将腿放下。
“你过来。”
问春有些忐忑,颤抖着身子跪着挪到李忆愁跟前。
“把头抬起来。”
她顿时大惊失色,似乎预想到了什么。
“是……”
她身上还是忍不住的抖动,将头微微抬起。
李忆愁伸出手,问春害怕地闭紧双眼,等待巴掌落在自己脸上。
然而,她感到头顶传来一丝温暖,一下睁开眼。
李忆愁根本没打她,还正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刚刚压抑的烟消云散。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泪水失去阻拦,一颗一颗似晶莹的珠子从腮边滚下。
李忆愁捧起她的脸,用大拇指腹轻刮她的泪珠,安抚道:
“不错,是个忠心的好孩子。”
“哭什么,有什么事如实交代,没人会把你怎样;我还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你吗。”
她笑得温和:
“好孩子,我们都希望月儿平安,你又何尝不是呢。”
问春后退,向她行了大礼。“奴婢谢过王妃。”
李忆愁把她扶起,“起来吧,在一旁待着,有需要本宫会叫你。”
“是,奴婢告退。”
“怎么样,确定了吗?”李忻念问她。
李忆愁站起身,点点头:
“应该就是‘九淬寒’了。”
九淬寒,中毒者需四日内不可轻易遇冷风,每日用温水浸泡即可自行解毒。
若四日里遇了风,会致头晕目眩、耳鸣、昏迷不醒、脉络受寒,九日后则血液凝固、窒息而死——
“这下可麻烦了,我听你讲过。不吹风还好,可这吹了风,解药的制作过程耗时,也不知月儿现在还能撑到几时。”
李忻念说着摸沈暄冰冷的脸。
难怪药王的古书上没记载,这毒是五年前李忆愁在祈州的一个小村庄里发现的,没传染力,还研制出了解药。
“这毒我发现时,仅仅只有两人有症状,我原以为它已经不会在出现了,所以一时间想不起。”
她握紧拳头,那帮人竟会如此阴险,把这种将近绝世的东西又搬了出来。
随后,她哼笑一声:
“解药的确难做,不过这里正好有现成的,应该还不算晚。”
她看看问春,笑得眼睛弯弯。
“问春,带几个强壮的下人到侯爷住处,把他绑来。”
“是,这就去办!”
问春一溜烟跑出去……忽得动作一停。
哎?为什么要用“绑”。
——
“啊!!!放开我!!”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谢昀嗓门极大,叫唤得仿佛方圆百里都能听到……
“大名鼎鼎的南安王竟然要谋杀自己的亲表弟!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道德了!”
萧先丞瘪嘴蹙眉,正抓着他那两条乱扑腾的腿。
“啧,哎呀——”
“臭小子,给我把嘴闭上,”“这里是皇宫,把皇上惹来,我们都得完蛋!!”
他死死压着谢昀,不让他有任何挣脱的可能。
“你们几个,把他摁住了,实在不行给他嘴里塞块布。”
李忆愁听见声,望着窗外他们所住的位置,闹的鸡飞狗跳。
她无奈地揉揉太阳穴。他们这也太夸张了,怎么搞得像是在杀猪……
李忻念攥着手帕,温笑:“从前怎么没发现王爷和侯爷还是对欢喜冤家。”
李忆愁司空见惯,“哎,他俩平时在府里就经常这样,府里的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在外面也没指望他们能收敛些……可这里是皇宫,这么闹真的没问题吗?”
“萧先丞!!!”
萧先丞用小拇指掏掏耳洞。“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又不能吃了你。”
谢昀被五花大绑,套在麻袋里,只在外露了个头,被两个壮汉扛着走了一路。
一路走来,路过的宫女太监无一例外全都露出异样的眼光,想看又不敢看的偷偷观察。这俩人,在宫里闹得哪出?
谢昀在袋子里不断乱动,试图挣脱。
“你们把我绑成这样到底要做什么!?”
虽然萧先丞也不清楚李忆愁要干嘛,现在有机会报刚刚的仇,还能好好嘲笑谢昀,光想想都能让他嘴角上扬。
他拍拍谢昀的头,幸灾乐祸的奸笑。
“不干什么,只是需要你帮个忙。”
众人闻声抬眼——
李忆愁从偏房里走出,踩在门槛上左手扶着肚子、右手抵着门框。
她轻叹,“你们真是……算了,快都进来吧。”
谢昀被人从袋子里掏出来,捆在木椅上。
谢昀:=_=
“我都答应帮忙了,为什么还绑着我。”
李忆愁捂嘴憋不住笑:“怕你一会不配合。”
要不说他们是夫妻,都笑得一脸恶劣。
“放心,只是给你放点血,不会有事的。”她命人把谢昀的衣袖撸上去,露出包扎的手臂,将细布取下,口子暴露在外。
这伤口的边缘依旧还泛着紫色的印子。
“先丞,一定要把允承按住。”
她说着,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大菜刀,一看就是后厨剁肉用的那种刀,锋利、好用。就这样拿着在谢昀眼前晃悠。
谢昀顿时大吃一惊,惊恐瞪大双眼。
就连萧先丞也打了一个寒战,:“忆愁啊,你这是做什么……”
李忆愁握着刀,在谢昀的伤口前左比划又比划。“不会有事的。”
“不行,不能这么对我,老萧快帮我劝劝表嫂!”谢昀摇头,看向压着他肩膀的萧先丞,求助。
萧先丞伸手轻扫一下他的头,“我以前拿剑追你,你都没想认怂,如今怕什么。”
他双脚乱踢。“之前是因为我能跑,现在不一样。”
见求助萧先丞没用,只能自己劝李忆愁。
“表嫂、我还受着伤呢,您是医者,怎会不知道不能这样对伤……”
李忆愁却突然举起刀——
“啊!!!!”
谢昀惨叫一声。
……
“噗。”
萧先丞嘲笑:“晕了这是?”
“嗯,确实是晕了,不过这样也好下手。”
李忆愁将菜刀递给下人,随后在水盆里洗洗手,“这傻孩子,我没想砍,就逗一下,吓唬他可真有意思。”
“奇怪,他这么不经吓吗,只是这样就晕了?”萧先丞松开手,站到一旁。
李忆愁给出解答,“应该是因为毒的缘故,现在身体虚弱、再加上恐惧,本能吧。”
“先给他松绑,取银针来。”
“希望不会太晚……”她捏着银针,扎在青紫色的肉处。
萧先丞困惑地看着她:“你这是为何,他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李忆愁盯着针尖,答:
“他的确没事,公主可就不一定了。”
“什么,公主不只是晕倒这么简单?”
李忆愁取出小刀,在伤口边轻划出一道口子,紫红的血缓缓流出。忙着这边的事,一边给他回答:“她中了‘九淬寒’。”
萧先丞捏着下巴:“从未听说过……有解?”
“有。”
“他体内的两种毒可以互解,意思就是说……”
“它们是彼此的解药——两种毒药再混入一起变成新的毒,就是‘九淬寒’的解药。”
他吃惊。“世上竟有如此怪异的解药!?”
是药三分毒,以毒攻毒,亦可救人——奇特的东西太多,可这奇怪的一切都是由人亲手创造的。
李忆愁将流出的血混入一碗汤药里,重新给谢昀包扎。
随后愤愤地伸手拍了一下萧先丞的后脑勺,“还有你!昨晚小月儿来了你也不告诉我,早说我不就早知道原因了吗。”
说完就端着药进入内屋到沈暄床前,不再理会懵圈的萧先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