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清晨宕
用樱花送夜阑一支的三位先行离开后,天樱宿抹了抹眼泪,家里只剩下穷绝、影婆娑、月见,以及她。
“阿樱。”穷绝望着如抽去了魂魄的摇摇欲坠的爱人,眼明手快地冲过去抱住了她并顺势坐在了沙发上,“阿樱,阿樱!”她垂着头坐在他身边,流苏叮咚作响,没有抬头。“阿樱,阿樱!”穷绝将她藏入怀中,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密密地吻着她的额,“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我想我可能,今天处理不了任何事了。”从方才滔天的悲恸中回过神,自方才岚峰爻强撑着意志将后事嘱托起,她的心就已经悬在了空中,下面是深渊,不可测,不可探,“婆娑,月见,你们恐怕还要向忍冬老师请一个假,后面几日,恐怕除了上课,你们都无法安坐教室里自习了。”“没关系,不就是期末考延迟到暑假嘛,不成问题!”月见草摆摆手,她望着那边红着眼看着她们的姑娘。“没什么比家人更重要,这是我的观点,未眠,你也是我们的家人。”影婆娑起身,牵着自己的伴侣,“你今晚先好好休息,我和月见也要整理一下。”
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们坐在平日里四个人共享客厅时常坐的位置,她窝在他怀中,望着前一刻长兄仲兄依偎在一处的沙发,愣怔出神:“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阿兄意气风发的模样了……”“师父不会让峰爻在这一场意外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斩钉截铁,他望着自己的爱人疑惑地一寸寸看向他,笃定地点点头,“或者说,师父不会允许他还活着的时候,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折翼,峰爻是,阿樱也是。”“是不是我的主张,害了阿兄?”她转过身将自己藏入他的怀抱,“如果,如果我没有主张桥梁,阿兄他也不会受制于,受制于两个阶层的关系而任对方施为!我已经拜托芜斐他们将神力屏障控制室控制,为什么还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眼泪扑簌簌地滚落,染湿了她的面庞,打湿了他的衣襟。穷绝摇摇头,将她紧紧地搂抱着:“阿樱,从根源上,你不该将这份错归结到你身上,你明白吗?哪里有受害者有罪的道理?”
她呜咽着摇摇头,将他紧紧地抱住,如将要溺水之人攀住最后一根浮木那般:“不,不……清穹——”
她在爱人温柔的怀抱中号啕大哭,没了家,瓢泼大雨,失魂落魄。
第二日在漆黑房间的哭声中落下帷幕,第三日则在夜灯照耀下的温热的湿毛巾中悄然来临。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自己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可是手还没碰到,另一只手就比她更快地压住了手机。天樱宿向边上看去,是穷绝清明的鸽血红眼眸。“眼睛可还好受?”见爱人打消了拿手机的念头之后胳膊顺势转向将人坚定地往怀中揽过。藏在爱人坚实的胸膛中,被长夏的松木与永不消歇的爱意包围,她点了点头:“不难过了。”“早晨想吃什么?”他抱着爱人,轻轻地吻着,问。“饺子,想吃有汤的,最后放点醋。”天樱宿望着他,吸了吸鼻子,“我去洗漱一下。”“嗯,我先换衣服,两位小姐说她们去接溟河和流深殿,顺道带些早饭回来。”穷绝摸摸她的脑袋,“昨晚我也睡不着,阿樱。”“清穹为什么睡不着?”她坐在床沿,看爱人穿着宽松的睡衣在衣柜那边寻找着秋日的衣服,“我把它们叠起来了,在那你夏装下面。”
“如果我当时,神力再汹涌一些,是不是能够将奔着峰爻去的那抹光芒也挡下——峰爻也就不用受这份苦。”穷绝摇摇头,“但是受制于他们四人的情况,我不敢爆发神力。”“至少没把深阿兄也卷入这一场博弈,现在,有更多人卷入了。清穹,你这几日应该不会再前往火光族了吧?”她起身拥住了换上卫衣的爱人,轻轻地战栗着,“我不能,不能没有你陪着……”“我不走了,火光族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文字报告我今天下午应该就能赶制出来。阿樱,你才是第一位的,你明白吗?现在排在第一位的家出了事,我定然要先折回来顾家。”他抱着自己胆怯又脆弱的爱人,轻轻磨蹭着她鬓发,“我在这儿,不会走。”“嗯。”如愿以偿从爱人这里讨要到了陪伴的承诺,她主动凑上去吻了吻他会意低下来的额,“我收拾好下来。有些饿了,可以多煮几个吗?”“当然,不过阿樱可以留些肚子等两位小姐带来的早饭,她们也给了一部分共同资金给我,我从我这儿抽了我们两人份的资金一同组建了共同金库。”穷绝望着她,没忍住又吻了吻,“我去煮饺子,阿樱慢慢来。”
收拾完自己和房间后,她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地下楼。
饺子的香味从厨房飘过来,她打了个哈欠,被香味吊着引进了厨房,伸手环住爱人的腰身,侧过脑袋靠在他背上,蹭了蹭,又闭上了眼睛。“还犯困?”正在看着饺子的人无奈又艰难地回过手摸了摸她的发,穷绝含着笑,“还要一会儿,阿樱要不先洗一些水果?”“清穹想吃什么?”她摆正了脑袋,眨眨眼。“阿樱洗什么我就吃什么。火光族现在不重瓜果,外面忙了那么久水果都不太有的吃。”加了一碗清水,穷绝将爱人拢到身前,撒娇地吻了吻她的额。“家里有好多,砂糖橘你可以自己剥,我洗一点青提吧。”念着,她去到冰箱那儿,拉开抽屉就见到还没有吃完脆柿,方才的轻松在瞬间被沉重悲凉替代。
“阿樱?”厨房里面的人警觉地问了一声,“怎么了?”“没什么,只是看见之前和阿兄锺阿兄一起出去买的脆柿,这个锺阿兄喜欢。你出门之后,我得了空就剥石榴。”天樱宿回应着他的担忧,“我在想要不遣管家去一趟,他们这次去得急,洗换衣物都没带。”“但是没有他们的允许,会不会不太好?”穷绝听完她的话,问。“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下午又有课,上午这边了解全貌之后就要去处理这件事,之后恐怕,就要两日假的时候再去了。”她抱着青提回来,正巧碰见爱人正拿着搪瓷勺盛着饺子。
“我先端着出去冷一冷,刚刚烧好,太烫了。”他解释着,先端了她的那份,“我总感觉我出去了好久,久到温度从盛夏骤降到仲秋,久到衣服从短袖变成长袖。”听出来爱人的刻意,她倒着面粉,将它们搅散在水中:“清穹,你不必分散我的注意,我知道轻重。”那边没有回应,只有很轻的脚步声,然后是从身后覆上来的温热——他在背后与她拥抱在一起:“阿樱总是反反复复地想同一件事,这太累了,阿樱。我心疼你,你也心疼我,所以你多看看我好不好?”她顺势往后一靠,点了点头。
敲门声响起,然后是一声小心翼翼的“未眠”。“进来就好了,我们在厨房。”天樱宿飞出一朵樱花,她扬声,“去客厅坐吧,餐厅的桌子还是小了些。待会儿议事也方便。”“宿宿,深今天身子已无大碍,他上课去了。”径直走来的人是溟河,他摸了摸疑惑神色的她的脑袋,“他今日的行程会与你错开,之后又要听课同时做笔记借榕苍殿,所以估计要第五日才能与我们会合,他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擦干了手才将信封接过,她望着上面的字。
岚峰爻转流深天樱宿收。
“是……阿兄给我留的信?”她抬眸望他,疑惑。“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的,但是我想此刻,深让我将它转交给你,应当是为了来安慰你。不怕,宿宿,我昨夜观测过天象,榕苍殿会转危为安。”溟河望着低着头紧紧捏着信的姑娘,笑了笑,“羽锺特地给我发了信息,宿宿,他说你上午先别出门,把思路理一下,顺便,他十点左右会回来一趟,取一下换洗的衣物;穷绝你火光族的报告写完之后也发一份给羽锺,军场那边霓虹在,她可能更清楚一些。”他们一同点头,权做应声。
“溟河哥哥,你吃过早饭了吗?”天樱宿飞出一朵樱花捧着信飞回了楼上,她望着浑浊的面粉水,问。“我还没吃,和深一同在食堂买的。”他看向门外,“两位小姐将我的早饭一同带到客厅去了。”一星明媚的火光飞过,穷绝迎上他疑惑的目光:“带了盘子去,这样客厅的桌子不会太脏。”“那边原来是我们聚在一起休息的地方,零食都不怎么上桌——家里上一次去买的也只有面包饼干之类。”天樱宿瞥了一眼时间,开始清洗青提,“溟河哥哥先去外面坐会儿?水果马上好了。”“还是跟你们两位在一块儿更自在一些,不过你俩选人眼光不错,我看到了明明跃动的火焰和皎洁清澈的月光。”溟河赞许地点了点头,“宿宿,她们和你很相熟?”
“是我专业部同班的朋友,火焰的那位姑娘是我的副将军,月光的那位是她的伴侣。”她说着,最后一颗青提被放在白瓷盘中,“走吧,吃早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