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渡·乘风火
“阿爹、小叔叔!”后面传来远远的呼唤,三位火光族的青年用火焰圈着影影绰绰的人走来,“都带着过来了。”天樱宿倚着踏云,闻言便站直了身子,蹙起眉。火光映照出他们的容颜,是幽篁带着云蔚、霞蒸。
“飔樱将军,许久不见了。”走在人群之前的青年向她颔首致意,随后自如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亲王殿下,方才发现的人已经全部带来;族长大人,这一群人如何处置?”“交由流雪共和国来处置吧,同时,作为火光族族长,我谨代表火光族,希望流雪共和国能够给当年在内乱中死去的族人与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他抬手,火光凝聚成文书,“飔樱将军,可以吗?”
“流雪共和国有戎大小姐领命。”她垂眸向他行礼,温暖的火色文书轻轻躺到她的掌心,“族长大人的请求,恐怕要迟一些,流雪才能够回复——境内动荡,恐怕暂时无暇相顾。”“火光族动乱过去已有百年,若非此次开挖水渠意外发现,这种旧事也不会再这种时候进行追究。我族,不急。”他望着谦卑坚韧的姑娘,挥挥手,“幽篁,过来,我们去安抚伤员,云蔚、霞蒸,你们巡视领地,务必确认每家每户的安全。”
各司其职,只剩下高唐,那群有罪之人,以及她。
“他们已经被封闭了五感——火光族对于囚犯的控制是强大的火焰,以火光蔽目,以火声塞听,以火烟熏鼻,以火温灼肤而呛舌,足够将我们排除在他们的感知之外。”高唐回眸看向不断有灰色烟雾延伸的火苗,轻笑一声,“飔樱将军,有戎大小姐,您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出门在外,多分谨慎总没错——嗯?”光樱相逢主动舒展羽翼,晴朗的樱花林光芒照耀在这一方火光耀眼的天地,身形颀长容貌俊美疏离的青年缓步走来,横刀配在衣摆右侧——穷绝神色凝重地走来,右手扶在横刀刀柄。
“不多休息一会儿吗?”她迎了上去,握住他扶着佩刀的手,担忧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心月一直在催促我。”“从圣城到这里,阿樱还是太为难自己。”穷绝望着她,良久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拢着她的脑袋靠在他的锁骨处,“今天是第二日,你有晚课。”“没关系,上个七日交了作业,今天在闲聊。”她摇摇头,然后回眸看向夺人眼球的火焰囚笼,“清穹,你说我们怎么将这群人运回去?”穷绝拢着她,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沉吟了一会儿:“不知亲王殿下可否协助有戎进行人员的输入?”高唐颔首,打个响指,火焰囚笼腾空而起,他看着他的孩子们,等候着他们的意思。“那我和阿娘说一声,先请他们住一住军场的单人隔间,等有戎安定下来之后我再来好好审问。”她说着,掌心怒放的重瓣樱花流星一般向正南方飞去。
樱粉色倏忽而逝,天樱宿并不放心高唐一个人守在这儿。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放回了口袋。“已经到秋天了啊。”爱人的声音在脑袋上响起,天樱宿舒展胳膊拢着他的身体,“是呢,你离开之后北方降温降得很快,你的衣服我已经晒过了,回去之后就能穿。”“怎么还帮我的也晒了?”俊挺的鼻梁轻轻剐蹭着她的发丝,天樱宿抬眸望他,轻轻眨着眼:“因为我想着,如果你顺利回来,那应该已经正式入秋好几日了,你虽说不怕冷,但是圣城之内无法动用屏障对你而言并不舒服;如果是我带你回家,那家里回去之后一定是忙得一团糟,我肯定抽不出心思来想着晒衣服。”眼前的人不笑了,他鸽血红的眼望着她,缓缓扑闪着浓密的羽睫:“阿樱,是因为我出门太久,哪怕是我们寻常日子亲密无间,现在也略有生疏吗?”天樱宿望着他,摇摇头,回到了自己最担心也最需要人安慰的话题:“我心里不安,清穹,我心里不安。”
“我知道阿樱在担心什么,但是府主大人和公子也并不是一碰就碎的琉璃盏,他们久经政治风浪,又是军场排位前列的少将军,平民的挑衅与他们而言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阿樱,不要因为他们的事影响你手头的事——你们一样重要。”穷绝轻轻顺着她的发,望着重新落回地面的火焰,“我们的事,现在是帮助流雪和火光族查清楚当年风邵之战和火光族内乱的原因,并且将那些主导者全部囚禁,移交火光族。如果火光族族长又将人员悉数退回,那么他们才会来到重云会议的控制范围。”“嗯……”她靠在他的脖颈处,“但是我担心会不会再出现我们冬假时遇到的药剂——我很担心这个。不论是阿兄还是锺阿兄,这种药剂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神力之源对于贵族而言就如心脏一般重要。”穷绝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长风拂过,马嘶声响起,他们一同抬眸去看——苍穹瑜的身形出现在方才呼啸而过的风声中:“大漠瑾瑜将军苍穹瑜,亲王,别来无恙。”“瑾瑜将军亦然。这些是火光族内今日主导动乱的罪魁祸首,全部在此处,作为犯人的他们不受火光族的庇护——希望您能够还原当年风邵之战和火光族动乱的关系与始末。这些人,我陪同您一起送回军场。”高唐向她行礼,苍穹瑜回礼。她望着火光,伸手摸了摸身边两个孩子的脑袋:“宿宿,穷绝,可有受伤?”
“我没有受伤,清穹好像——”
“已经好受了许多,师母,师父可在军场?”
“在,在动荡年代,没有紧急情况,大漠将军不能同时离开军场,你们先回圣城,如果快一些至少还能插手那群人的诘问——峰儿锺儿都不擅长与平民打交道,这群人我先押回军场大牢,宿宿,你想什么时候来解决,就什么时候来解决,明白吗?你要保护、体谅自己。”
匆匆踏上归途,风与火互相纠缠着向西南方进发。心跳声回响在她的耳畔,天樱宿看着逐渐高悬的月:“清穹,你说他们会有什么底气来与我们叫嚣?”身边明媚的火光探出星火蹭了蹭身边无形的风,爱人的声音传来:“阿樱以为呢?”“除了药剂和屏障,我别无他法——但是我傍晚时候就已经叮嘱了扶桑大小姐和你麾下的两位副将军解除圣城的神力屏障并守好控制室,也叮嘱了婆娑月见替我看着全程并进行人员调遣,我暂时将我有戎大小姐的名义交予她们。”天樱宿将自己的安排告诉他,“解除了神力屏障,至少自保应该不是问题。原本锺阿兄是一直陪着我,阿兄那边只有法学的课他才会过去。但今晚我已经让锺阿兄回到阿兄身边了,但愿能够成功防备一些,他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攻击。”“阿樱已经做到这个地步……恐怕这几日都辗转难安。”火光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爱人低落的声音传来,“他们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有其他的方式……我好心办了坏事将两位阿兄推向更危险的境地。”她闭上眼打开了神力地图,目之所及一片漆黑,“我不接受现在我任何一位阿兄命悬一线,清穹,你去到我的幻境,如果真的与我想的一致,那我们还有一场恶战要打,你要陪我,在那个时候。”火光飞入了她展开一瞬的神力场,她消散了身形,全力而进。
也不知道我聪明的两位阿兄,有没有想到攻击他们“贵族以血缘维系”观点的方法,也不知道那些威胁着月见和婆娑的人会不会一同出现在这一场夜色的鏖战里。
我提前关闭神力屏障,是否会造成更大范围的影响?毕竟是出于私情而非公共安全的考虑——但愿我两位阿兄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可是天上的星星一点位置都没有移动。她望着前方,眼神都虚焦。
一星火光飞快地冲了过来,她凝聚出长风将它卷到掌心,里面传来影婆娑的声音:未眠,对方有镜像法器,可以按照主人的心意复制任何人的攻击,陌疏、寒山两位将军无法抵抗来自榕苍、星幽两位将军的攻击——还有木偶丝线,可以随主人心意俘获任何他想俘获的对象,并且能够调动对方的神力。除此以外,经过我们的不懈努力,战场已经从圣城转移到北部荒原,已经在嘉明关之外,你们过来可能会方便一些。在圣城的贵族成员基本上到齐,但是他们都无能为力,他还没意识到战场转移了地方,未眠!
眼泪都落下,随后熟悉的灼热又在心口燃起:“阿樱,阿樱!你怎么了?”“我,阿兄他们出事了……这是婆娑传回来的信息,你听一下。”她抹去眼泪,展开了神力场,一抹火光从中飞出,穷绝舒展了胳膊将从后将她拢住,依偎着她:“阿樱,不怕。”那封传信再次响起,她闭上眼睛锚定了方向:“清穹,你把你风之马的御风权让渡给我,我们要快些赶到北部荒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