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

哪怕不放心,岚峰爻也依旧尊重爱人的心意,放他与自己的妹妹妹夫一同前往了东秦府。

“阿兄会过来吗,等家里收拾完?”天樱宿伸手扯了扯在身边的青年,问,“阿兄从上午得知锺阿兄要前往东秦就一直眉头紧锁。”“准确一点,是从昨晚就开始了,桥梁的群聊我没避开他。”皇羽锺摇摇头,叹了口气,“他昨晚抱着我絮絮叨叨好了久,说担心我在东秦再次遇险,不想我过去,但是我说东秦祭坛的神的遗物可能与我有关,所以他被迫允许我跟着你们过来。”“神的遗物……我不能吗?”天樱宿凑过去,试探地问,“论机遇应该是我更多吧?”“说是这么说,但是如果要镇压的话,应该是我的神器更占优势不是吗?”皇羽锺轻笑了一声,摸摸她的脑袋,“哪有让妹妹在前面的?”

“我倒是觉得,可能是因为东秦前任府主,有事交代。”天樱宿叹了口气,瞅了一眼身边的爱人,“我昨天盘了一圈,我不认为这是东秦府主只为自己的考虑。”“那应该也是为了东秦府主吧,总之不会是为了我——死去的前任少府主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闻言便沉默了一会儿,天樱宿侧目看向穷绝,穷绝摇了摇头,她也只能默然不应。“怎么不说话了?”皇羽锺忽然意识到三个人间安静得怪异。“没,马上到了,手给我,我带你们化风进去。”天樱宿预估了距离,然后向他们伸手。

“有风铃就知道你们来了,这一次不用化风,是府主大人亲自发出的邀请,他在祭坛等我们,还有荒川前任府主。”皇羽祈拉住她的手,脚步匆匆,“你这次没带他们?”“在房间外面,你知道我化风可以从任意的缝隙之中穿梭。”从窗台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她拍拍手,抬了抬下巴,“东秦在此后,应当也自由了吧?”“应该是,我们没有必须要听从的命令了。”推开门,就见到站在不远处的穷绝和皇羽锺,她的声音冷了些,“飔樱,你们还,挺宝贵他的。”“都是家人,我们也受过锺阿兄的庇护。”天樱宿也没在乎她瞬间冰冷的声音,拉着她向前走去,“清穹,锺阿兄,跟上我们。”“这里我们还不算陌生人。”穷绝淡漠地附和了一句,天樱宿回眸,就见爱人目光沉沉——“怎么了?”“没事,这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不喜欢这里。”他眨眨眼,鸽血红的眼眸里浮现了对待她的温柔目光,“我们能不能快些回家?”“办完事就走,不多留。”皇羽锺的声音响起,“穷绝,有戎的四位都不喜欢这里。”

“把我置于何地呢?”皇羽祈也不欲与他们多说。“不针对你,针对东秦,有些事情很难简单的定义,羽祈,我知道你还没放下。”她摆摆手,甚至连头都没转。“你为什么那么体谅人,不论是你的朋友,还是关系疏远的政治同盟?”不由得不满,她不知道现在的不满源于什么。“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喜怒哀乐,我希望别人能够体谅我,自然也会努力体谅别人。”天樱宿侧目看向她,点了点头,“因为我无法将私与公分开,所以我的行事带了作为天樱宿的风格——天樱宿·有戎与天樱宿,只是差了一个贵族身份,其他并无两样。”“政治里带着感情,飔樱,这不明智。”她沉吟了一会儿,“许多明争暗斗,你需要不留杂念。”“所以那些明争暗斗,我会以有别于府主少府主的方式处理——我的政治地位是大小姐,而非府主。”一同停下脚步在祭坛大门,她一眼就望见了站在祭坛之上的四位长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眼疾手快将人拢入怀中,穷绝轻声问。“我还是,厌恶这里。”她眯起眼睛,神力不受控制地张牙舞爪着,“因为阿兄在此命悬一线,我也是。”

“不会了,现在不会了,宿宿。”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皇羽锺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如往常的沉稳可靠,“祭坛的神息已经淡去,你不必害怕那些噩梦会卷土重来。”

“别害怕,过来就是。”安宁的夜色流淌而来,子夜玦的声音传来。她望着那边向他们伸手的男子,神力之源几欲破裂的剧痛险些失去长兄的惶恐席卷她的心神。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几步,她将自己缩进爱人的怀抱,扼着爱人手腕的手又重了几分力气:“清穹,我好像,走不过去。”呼吸声都重了些许,皇羽祈看向她:“你——我还没见过你害怕某一样东西。”“神力之源几乎撕裂的痛,要失去长兄的痛……”耳畔又响起了漆黑天地不绝于耳的烧蚀声,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过来。”“宿宿在这里,穷绝,你守着宿宿,我跟府主过去。”皇羽锺也不确切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时他和穷绝一同在双筑等候,兄妹甫一到家,无比相爱的两人之间便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锺阿兄在这儿,宿宿不必逞强。”

眼前的景象回闪,她眨眨眼,迎上皇羽锺担忧的目光,惯常地摇摇头,她笑容憔悴:“锺阿兄,抱歉。”“如果克服不了,就尽量远离吧,宿宿,人允许拥有弱点。”他抱了抱她,然后跟在皇羽祈身后,一同迈向祭坛。

“怎么在发抖?”两人交握的手互相施了几分力气,穷绝不由心惊:那么多年,未曾见过自己爱人那么惧怕一件具体的东西!“我不知道……清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她回过头,湿润滑过面颊。诧异抬手,她怔怔地望着指尖的湿痕,“我……这么怕么?”“也许阿樱在怕的,也不止当时的命悬一线,后面发生了什么,阿樱不记得了吗?”穷绝瞥了一眼那边没空管他们的人,便转过身离开了祭坛的入口,“我和你第一次爆发争吵,不就在弑神之后么?后面我回来,你又拖着生理期的身子调和我们一家的矛盾,我现在想想就后悔。”

最后的几个字,他是贴着她的耳畔轻声说的,他两只手臂一左一右将她藏在怀中。她扭过头看向他:“我也会害怕。”“会,我也会,羽锺会,峰爻也会。”他无比笃定,轻轻顺着她,“阿樱,我们是一样的,害怕不是什么问题。”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慢悠悠转了个身完全地靠在了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想听听那边会发生什么事么?”似乎是从那种摧心摄魄的恐惧之中走出,她抬眸望向自己的爱人。“好。”他说着,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我在这儿,阿樱不怕。”

“这就是祭坛的秘密了,也是东秦的立身之本,如今将它舍弃,羽祈,你要有自己的立身之本,在重云之上。”

“我知道,这件事,府主大人不必担心,桥梁的各位大小姐和府主都很好相处。但是东秦——”

“东秦以传统的手工业为营生,你不必过度担心,我现在在整顿东秦的产业,全部整顿之后会交到你手上,那时候,你才是真正的东秦府主,手握东秦命脉,立身重云会议。东秦冠冕已毁,你没了桎梏,头上的这只绒花钗你好好保护着,这是东秦府主的象征,明白吗?”

“皇羽祈·东秦,领命。”

“商鼎,这是姑姑赠与你的。”子夜琴的声音响起,她心神牵动。子夜琴曾与她言说,皇羽锺与子夜玦非常相像;她子夜琴坎坷至此,一生都将遗憾没能够让自己的兄长以年轻时的模样存活下来,重新回到日光之下的她想要自己的侄子不再重蹈兄长的覆辙,她没有理由去怀疑。

“有戎成立,年轻而强大,但是这份强大极有可能损伤你们自己的身体,姑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爱护你的家人。你不是孤身一人,锺儿,你还有你姑姑在。”

“我知道,若非昨日东秦府主不允许有戎府主出席,峰爻今日怕是会使出浑身解数同我来此。”他的声音里有笑意,“我不是孤身一人,哪怕姑姑不言。”“瑾瑜的两个孩子俱继承了荒川对于爱情的忠诚。”苍穹语的声音很轻,“他,应当不会亏待你。”“宿宿和穷绝都帮衬着我,峰爻知我百年不易。”他笑了笑,“姑姑,商鼎,我收下了。宿宿对于祭坛依旧心怀芥蒂,有戎府皆如此——我就不多留了。”

“快走,我可不想被他们拖着让峰爻出面。”脚步声的镇定里带着惶恐,皇羽锺一手牵一个,“这个地方我也不愿意多留一秒。”“羽锺也不喜欢?”穷绝望着他的背影。“嗯,东秦之乱的起因,大小姐来双筑求援,峰爻也抛下我独自面对祭坛的禁锢,这也是宿宿说的‘失去长兄的惶恐’。你当时跟在父亲母亲身后,没有见到祭坛的惨状。”声音是故作镇定,皇羽锺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很着急,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在家里,安安稳稳地等我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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